杨丰在昌图或者说清阳堡和先期抵达的张定边等人汇合,然后连同朱植的护卫军一起继续北上。
不过北上依然没有真正道路。
明军从清阳堡向吉林城的物资运输以驮队为主。
这里马匹充足。
驮队运输用人最少。
现在辽东最重要的限制还是人口太少了。
他们在春天的松嫩平原上愉快地向前,用了十几天才带着徒步甚至携带各种物资的垦荒队到达吉林城,然后又花了十天,才在堪称一片蛮荒中走到他们的垦荒地……
牤牛河畔。
“此处倒是世外桃源般!”
张定边站在繁花似锦的草地上看着前方青翠山林。
“大师说的极是,原本小的以为这会宁就是穷山恶水,却不想一路走来竟全是丰饶之地,也就是没人开垦而已,若是有人开垦,看看这地真都是肥的流油。且此处两边都是山林有溪流向下汇入,只要在两旁开垦就是上好的水田,就这土质一亩七八石都是有的。”
一个老工匠感慨着。
“对,真没想到此处这般好!”
“好地方啊!”
……
其他垦荒队员们纷纷发表意见。
朱植在一旁听着只是笑。
这是初夏!
能不好嘛!
过五个月再试试!
“这入冬怕是要跑的。”
他低声说道。
“跑不了,合同在这里,他们能跑到哪里去?擅自离开是要赔钱,我那义女们不能白给他们睡,光这赔偿金就是把他们卖了都不够。”
杨丰同样低声说道。
“兄深谋远虑啊!”
朱植说道。
“都别看了,沿着这条河,一直到汇入拉林河的河口,南北各一百里都是咱们的,按照此前图上分配,各生产队自己到自己农场,然后先盖房子。就用木头就行,山林里面也是咱们的,木头随便砍,粮食省着点,尽量打猎捕鱼解决,而且要最大限度储存起来,储存越多越好。另外烧柴的木头也是越多越好,所有房屋都按着给你们的样式,尤其是火炕必须严格按照设计,我要检查的,有不合格的挨鞭子。
收回女人三个月。”
杨丰喝道。
收回女人……
这个惩罚很严厉的。
不过那些义女理论上并不是嫁给这些垦荒队员,身份依然还是杨丰的义女,简单点说就是他们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所以杨丰随时可以收回一段时间来做为惩罚。
然后这三个月就等着孤枕难眠吧!
至于这里的房屋建设,这个都是有专门设计图的。
第一要木制。
第二要有火炕。
第三要有纱门纱窗。
不然过几个月小咬大军出动就等死吧!
不但要有纱门纱窗,还得用最细的纱布,还得准备驱赶的药,也就是臭蒿之类,这个同样越多越好,第一年注定是要受苦的,第二年习惯过来就好了。
或者说麻木了。
第四……
总之全是经验结晶。
第一年不考虑真正垦荒,就是先住下来。
不过可以种菜。
这个不用开垦太多土地。
像萝卜白菜之类,尤其是腌酸菜必须学会。
然后就是狩猎。
所以杨丰给所有人,哪怕女人小孩都配上弩,看到能射死的小动物直接射死,吃不了就熏制,还有渔网也是家家户户必备,捕鱼和狩猎一样必须成为所有人的必备技能。好在捕鱼的确不难,毕竟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南方水乡的,而张定边那些积年老匪则有着丰富狩猎经验,他们现在都分配到了各个生产队。
也不好说。
毕竟他们在南方山林最多也就是遇上华南虎,但这里可是东北虎。
更何况还有棕熊呢!
传说张定边能拳毙勐虎,他那应该是华南虎,不知道他能不能拳毙东北虎。
“这才是希望的田野啊!”
杨丰看着那些快快乐乐分配物资准备前往各自农场的人们。
具体农场早就分配好了。
就是沿着牤牛河,从上游到下游在两岸排开。
然后以山林溪流为依托。
这里到处都是一条条汇入牤牛河的小河沟,在这些小河沟上筑坝,也不用高等级的,就是用木头和石头堆个抬高水位的漫水坝,方便引渠道灌既而已。盖房子,修坝,修渠道,然后才是垦荒,第一年就是基建,另外还建水泥窑,还得冶铁。
这里有铁矿。
这里就是阿骨打当年的起家之地。
而阿骨打起家就是靠着冶铁。
虽然这样看起来有些夸张,一个渔猎蛮族居然靠冶铁起家,但事实上他就是靠冶铁,在阿城还有他们冶铁的遗址。
他在起兵前,和辽国贸易的主要商品就是铁。
他出售铁器给契丹。
所以杨丰同样也可以做这里冶铁。
当然,五常大米是别想了,那个得叩大棚育秧,水稻在这里是没有足够生长期的,也就是春小麦和大豆能种,不过关键还是大豆,作为经济作物赚钱才是最重要。
“大使,有野人过来!”
突然一名垦荒队员骑着马疾驰而来。
朱植看了看杨丰。
“不用!”
杨丰说道。
朱植的意思是用不用他的护卫。
“大师!”
杨丰朝张定边喊道。
后者正带着一群老匪在那里研究修坝的位置,这个老家伙并不单纯是超级勐将,他学问很杂,也不仅仅是医术,估计这些年一直就在充实自己为以后东山再起做准备,他抬起头看着前方,数百名穿着乱七八糟的家伙气势汹汹走出山林。
很显然是来找茬的。
“这里是兀者吧?”
杨丰说道。
“对,按说应该告诉了他们,但很显然他们不知道,否则打死他们也不敢来惹兄,估计是会宁知府故意不告诉他们的。
他们和四哥关系好。
四哥还收了一个兀者的女人,去年几次征讨,他们都跟着四哥。”
朱植说道。
这里属于会宁府。
目前的会宁都指挥使司下属并不完全是卫所,还专门给杨丰设立了个会宁府,军民府,也就是知府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民府不行,那个是布政使司所属,这里没有布政使司,就算像辽东各州一样属山东布政使司也不行,那个距离实在太远,所以只能搞个类似土司的军民府,但不是土官而是流官。其实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杨丰在这里搞阴谋的,现在会宁城分成东西两半,西边会宁卫城,东边会宁军民府城,类似奢家的永宁城。而会宁卫向西垦荒,会宁府向东,但因为根本没有移民,目前就是会宁知府和一套衙门在那里。
但不管怎么样,杨丰的这些垦荒队员就是受会宁军民府管辖。
防止他放飞自我。
不仅仅是这里,甚至朱元章还准备在奚关城同样设立龙泉府。
也是军民府。
统辖包括清津在内的这片地盘。
所以这里既然已经划定为他的垦荒地,那么会宁知府就应该通知这里的部落让开,后者会走的,他们本来就在山林游荡。
迁徙很平常。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杨丰的屯垦地。
那些兀者怎么敢惹他。
但现在……
“会宁知府叫什么?”
杨丰说道。
“范敬先,一个不得志京官,江西新建人。”
朱植说道。
的确,肯定是不得志啊!
得志的怎么可能来这里,说是知府但实际上就是个衙门,偶尔管管过来和兀者等部落贸易的商人,但实际上他也管不着,这些商人背后肯定是燕王或者辽王,最次也得是辽东的那些指挥们。
他在这里得夹着尾巴做人。
否则这些家伙哪个都有能力让他出门时候不小心被老虎拖走。
直到杨丰的垦荒大军到达,会宁府民籍才算真正有人。
所以他实际上与流放无异。
“未必啊,弄不好是有人让他来故意捣乱的。”
杨丰冷笑着。
江西文臣……
黄子澄,练子宁这都是江西的啊。
那些兀者气势汹汹地走到张定边等人面前,其中一个上前推了把一个老匪,张大师好脾气地合十,就跟个真正高僧般向他们解释。这些兀者对高僧还是尊重的,原本他们就有不少信佛,现在朱元章更是大力修庙,所以绝大多数都信了,不过并不能改变他们的立场,所以那些兀者和老匪们立刻推搡起来。
看得出他们也很克制。
毕竟他们这时候也是大明属民,这里应该是哪个羁縻卫的,如果杀了大明百姓,肯定会受罚的。
杨丰和朱植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看着。
其他垦荒队员赶去增援。
那些兀者数量虽然少,但这边明显都是平民,甚至还有女人,所以他们并不害怕,其中一个很嚣张地拔刀虚砍恐吓,他对面老匪反应很快,转眼间刀就到了老匪手中。
那兀者愣了一下。
他其实完全是大意了,在他看来这老家伙就是个平民,刀子砍下就吓得跑了,却没想到后者实际战斗力并不比他差,甚至经验更丰富。毕竟这些兀者能经历的战斗,无非就是几百上千这种级别,但这些老匪无论哪个都是几十万级别大战中杀出来的。兀者算是强悍的渔猎蛮族,但这些也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猝不及防下搞得他完全懵了。
他旁边兀者怒喝一声,拔刀就要上前,但旁边另一个老匪却在瞬间亮出短刀架在他脖子上。
为首兀者立刻拔刀。
但没拔出来。
他对面张定边很慈眉善目地单手抓住了他的刀鞘和刀镡。
他瞪大眼睛看着老和尚。
然后奋力拔刀。
但还是拔不出来。
“施主,万事当以和为贵,贫僧奉旨前来弘扬佛法,施主请到一旁静心听贫僧诵经。”
张定边很和蔼地说道。
那兀者首领瞪大眼,涨红了脸,拼尽全力试图拔刀,但就是拔不出,而张定边却拉着他走向一旁,他奋力抗拒,却被拖着不由自主。周围那些兀者都疑惑地看着,不过这时候屯垦队员们也端起了弩,面对前方几乎人手一张的弩,兀者们也不敢动了。而张定边依然拖着那兀者首领走向旁边小树林,后者估计也崩溃了,他别的什么也不干,就是拽着他的刀,一边拼命拔刀,一边拼命向后挣扎。
张定边索性勐然一甩,他立刻扑倒在地上,然后张大师拖着他,就像拖着装死的二哈般拖进了小树林。
“此人虽老虎威犹存啊!”
朱植身旁一名护卫将领感慨着。
“你见过他?”
杨丰问道。
“末将见他时候,还只是军中一小旗而已,鄱阳湖大战,若非开平忠武王拼死护主,陛下几有不可测之事。
我大明无数名将,却无人能压得住他。
若陈友谅得天下,此人就是中山武宁王了。”
那人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杨丰这才走向前,那些屯垦队员迅速向两旁分开……
“你们这些狗东西,我才走了一年就敢在我面前拔刀了?”
他阴沉着脸用兀者的话喝道。
那些兀者惊愕地看着他,其中有几个立刻认出,吓得就像瞬间被抽走骨头般,直接就瘫在地上了……
“大人,大人,您回来了!”
他们像蠕虫般爬着,边爬还边嚎着。
后面兀者们纷纷清醒,这些其实都是当初跟着杨丰烧杀抢掠的,这一带兀者多半都参与了,他们对杨丰的畏惧也是刻骨铭心的。看着他那张恶魔般的脸,一个个以最快速度扔掉武器,也像前面这些般趴在地上,几乎是爬着向前。
“大人,小的们可想死你了。”
“大人回来了!”
……
他们边爬边嚎着。
那些屯垦队员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幕的确很有点冲击力。
前面那些已经爬到杨丰脚下,杨大人抬脚就把最先到达的踢翻……
“你们这群狗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的人都敢惹,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里已经是我的地盘?这些人都是我的人?我看你们就是贱骨头,该抽鞭子了!”
杨丰喝道。
然后他接过手下递上的鞭子,直接抽在那兀者身上。
后者惨叫一声。
但却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杨丰拎着鞭子在他们中间,一边走一边抽,但尽管被打得惨叫,但却没有一个兀者敢爬起,哪怕是那些已经挨了鞭子的,也都依旧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忍着,就仿佛一群驯顺的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