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月色下,云气阴沉,没有一丝的月光。
仅有岸边的烛火,摇曳扑朔着照耀出前方冷寒的冰层。
船头,冷风吹拂起柔顺的长发,梁衡秋罕见的静静坐在那里,目光放空望向远方。
侧颜望去,那完美无瑕的脸蛋,在烛火的辉映之下更显光彩,令人沉迷。
看得出,梁衡秋心中有事。
江不觉缓缓走到身旁,闻着那若有若无的幽香,叹了口气,道:“怎么?又是谁惹你生气?”
梁衡秋没有生气,狭长狐媚的双眸望着湖面,闪烁不定。
换做平常,她肯定是要骂他一番的。
这让江不觉意识到,绝对是发生了某些事情,才让她变得沉默起来。
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但还未等他张口,沉默良久梁衡秋,淡淡道:“猪头,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每个人之间要那么多的算计?”
事实上这个答案很简单,倘若别人问他,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为了利益。
但是在梁衡秋这,他不由犹豫了。
见他久久没有回应,梁衡秋蓦地嗤然一笑,转头苦涩一笑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答案。”
江不觉闻言,神色一怔,好久方才回过神来,有些忧心的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梁衡秋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说着,她起身,撩起耳边的长发,轻声道:“好了,天色已晚,我也有些事情需要去办。”
“有些事情去办?什么时候?危不危险?”江不觉一听,顿时急不可耐的说道。
不知何时,在梁衡秋这件事上,他变得逐渐不淡定起来。
“什么时候?”梁衡秋低着头,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道:“至于什么时间我也说不清楚。”
“当然是没什么危险的,不过大概会离开长安一段时间。”
“那我……”江不觉心中一动,忍不住说道。
然还未等他讲完,就见梁衡秋扭头,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旋即没好气道:“送你就不必担心,倒是你,倒该想想阳门论道该怎么办?”
“倘若你能摒除你心中的那丝芥蒂的话,你当是要比别人墙上许多,活的也是更为轻松。”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如此这般,让江不觉心中一暖,温声道:“你且看!”
只见墨色的玄力在他体内鼓荡而出,他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在明月湖上惊鸿飘影,瞬间掠过。
等他在回到渔舟之上时,身体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犹如雷霆作响。
雷霆之声?
这是第三境?
梁衡秋听着耳边那清晰的不能再清晰的雷鸣之音,面露讶异,难以置信的道:“第三境?你突破了?”
看到她震惊的样子,江不觉心中也是乐的开心,笑道:“没错,前几日陈莫离来战我,不久之后便突破到第三境。”
“这样也好!”梁衡秋满意点了点头,呢喃道:“如此,应当是能赶得上的。”
不过随后,她再次皱起了眉头,道:“不过你如今修为是到了第三境,却没有习得一招半式,遇上那些道门天骄还是免不了落下风。”
“至于那日陈莫离,我也有所耳闻。他只是出了第一招,想必也只是来试探你。”
江不觉点了点头,对于这点他也是清楚的。
“好了,时候不早,我也要回去,明日在泰安街午时见。”梁衡秋沉声道。
“泰安街?”江不觉神色一惊,有些讶异的道:“那里可是鱼龙混杂之地,异人修炼之地。”
“王初一迟迟不归,最近怪事频生,必须要调查个清楚。”梁衡秋凝声道。
江不觉皱眉,但却也没有再劝下去,点了点头,道:“好,明日午时见!”
见江不觉答应,梁衡秋也不在多做停留,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数息后,一道身影再次翻身跃进了太学院。
仍然是老地方,颜得仿佛早就料到梁衡秋会去一般,在房檐底下落塌,温酒滚烫。
“既然来了,便现身吧!”
零星的雪花飘落,被斜风吹进房檐下,落在了颜得的杯盏中。
他轻哈一口气,吹落了那雪花,道:“师妹,请坐!”
梁衡秋也不做扭捏态,径直坐在了颜得对面,道:“师兄料事如神,想必也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颜得头也没抬的道:“不错,只是想要迎皇后进宗庙只怕是很难。”
“果然如此!”梁衡秋心中叹了一口气,但还是说道:“但我倘若执意如此呢?”
颜得平静道:“圣上如今陷入了执拗之中,皇后又何尝不是如此?”
“凡事看得开的话,总归会活的轻松些。”
梁衡秋点了点头,目光深邃的望向那雄伟壮丽的皇宫方向,若有所思的道:“我心中对于入庙辞,是嗤之以鼻的。”
“但我母亲不同,她到死的时候还想着能进入皇室宗庙,被亲手伤了他的人所供奉。”
“这是她的执念,也是她唯一的所求,因此我必须要替她完成。”
颜得闻言,眸中目光流闪,叹了口气道:“诶,何必呢?如今真是多事之秋,所有的事情好巧不巧的都赶在了此刻。”
梁衡秋沉下脸色,凝重道:“师兄,你知道我没有时间了。”
“今年便是第十五年,倘若母亲再入不了皇室宗庙,转世投胎,就再也没有机会。”
“师妹,我知道。”颜得面露愁容,喟然叹曰:“但是,天下皆知狐媚乱世,蛊惑后宫,这是绝计入不了宗庙的。”
“圣上更是不会允许,一个妖后入皇室宗庙,受香火供奉。”
梁衡秋听了,面色变得愈发的难看,倘若不是为了此事,她这辈子只怕都不会踏足长安。
看着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颜得有些于心不忍,于是道:“这件事,其实不止关乎你,也关乎太子殿下他们。”
“你是说刘允?”梁衡秋不由紧了紧眉头,心中有些犹豫。
颜得点了点头,沉声道:“纵使再怎么样,你与太子殿下总归是有割不断的血缘关系。”
“他?”梁衡秋狐疑的看着颜得,道:“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你确定我与他见面,刘封不会勃然大怒,派他的暗卫们来追杀我?”
“师妹你说笑了。”颜得笑了笑,道:“倘若殿下真的有意至你于死的话,你当时也不会活着遇到先生。”
她认真的想了想,现如今除了这个办法,她也没其他的办法。
于是说道:“好吧,现在也只能如此,不过他身旁有暗卫守护,你确定我能接近他?”
颜得轻声一叹,道:“天底下也就只有你们兄妹不能相见了,不过你可以用我的名义去见太子殿下。”
“你的名义?”梁衡秋有些不确信的看着颜得,狐疑道:“你这般从中作梗,就不怕刘封找你麻烦?”
岂料,颜得淡然一笑,道:“对于我来说,我所求的不是荣华富贵,对于圣上的脸色看看就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开始要对太学院下手的举动,我这样做也只是为了保全儒学罢了。”
梁衡秋点了点头,对于这她他也是有所察觉的。
既然事情有了解决,梁衡秋也是起身,准备离开,道:“如此,多谢师兄。联系好了刘允,可随时通知我。”
颜得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掠向别处,神色变得复杂多变起来。
世人只愿相信他们认定的那个事实,即便那个事实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