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坤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骗局,因为在来之前就有一位纺织布匹的老师傅就给他说过,能够将布匹价格降低到这个地步,几乎不可能,除非这是一个骗局。
但是这毕竟是锦衣卫钦差,怎么会做这种离谱的事情?
更加重要的是,钱坤承认自己真的动心了。
他出来接手蜀商商会的路并不顺利,自古以来华夏大地的所有地方都几乎有论资排辈的规矩,即便是蜀商商行也并不例外。
他的叔父们、伯父们都觊觎着他的位置,甚至连堂兄弟亦是如此,群狼之中,他要想脱颖而出,就要作出真正的功绩才能够真正的服众。
而这笔买卖就是他的一个机会,如果说所有层次的布匹都能够将成本压到一半,那么这是足以动荡整个大梁国布匹行当的生意,只要他能够拿下,蜀商商会就没有人再能够威胁他的地位。
钱坤顿了顿,进入了谈生意的状态道:“所有层次的布匹都有,大人这里这可有样品?”
“把让你们带的东西放过来。”
方休摆了摆手,示意玩家们将带来的东西都拿到桌子上,然后他伸手打开了这些包裹,从中扔出来一本图册道:
“这都是样品,只不过每个层次只准备了一个样品,其余的我都让人写在这一本图册里了,上面的颜色质量你都可以进行更换。”
钱坤闻言拱了拱手道:“大人可介意我让人进来验验货?”
“既然是生意,那么你随时可以验货。”方休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
“那么谢大人了,都进来吧。”
钱坤朝着方休拱了拱手之后,转身看向身后拍了拍手,随即一个个身着管事衣衫的中年从另一间屋子之中走出,然后分别朝着方休和钱坤躬了躬身子。
钱坤随即指了指桌桉之上的布匹和图册,道:
“你们都是我们蜀地商会经营布匹的老人了,每一个几乎都有二十年以上的经验,今天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都给我仔仔细细地看,色泽、手感、布匹质量,所有的细节都要看,看完之后给我汇报。”
“是!”
随着这一声应下,这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快速动了起来,他们分工极其精准。
一绢布匹在他们的手中快速被展开,然后有人看色彩、有人看手感,有人看质量,还有人看是否掉色。
当布匹经过他们所有人的手之后,一绢布匹刚刚好卷回了原来的模样,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够从他们身上看出来专业的感觉。
等到所有布匹过完这些人的手之后,这些人似乎越发激动起来,尽管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比划,但是从动作和眼神交流之中还是能够体现出来。
不过这些人依旧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拿起了方休给出的图册,围在一起打量起来,依稀可以看到这些老师傅似乎在计算的手势,而他们的眼神越来越亮。
直到这些人将书册完全翻完之后,才小声交流起来,然后最终由一个胡子已经花白的老者走到钱坤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钱坤这才放下了手中与方休推杯换盏的酒杯道: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在场的中年人们随即退去,钱坤随即转过头看向了方休道:
“大人的样品着实惊人,就是不知道我们怎么进行交易?”
“你提前下订单告诉渑池镇的锦衣卫百户李维恭,然后我会让河南府厢军都指挥使李玉成将订单布匹从崤山之上运下来,到时候就在渑池县,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钱坤闻言微微滞了滞,他本来最怕的是对方要求先付定金,那么就有被诈骗的可能。
但是现在对方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么风险就会被降到最低,这笔生意几乎是稳赚。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了看对面的方休,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如何能够挣到利润。
而且,钱坤也为方休直接进行公器私用的大胆心惊,尽管他们商会在朝堂之上都有庇护,可是却从来不敢如此直白地让厢军和锦衣卫来做生意。
怪不得之前父亲信件里头说这位王慕道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顿了顿,钱坤开口道:
“可以,但是交货之前,我们蜀商商会需要要求验货,只有验过货之后,我们才能够安心交易不是吗?”
方休点了点头道:“可以,我到时候也会找人验你的钱,不过我要提醒你,我只接受黄金交易,不接受铜钱,黄金不得低于九成纯度,当然你要是用崤山周围的地契来跟我换也可以。”
方休答应的痛快的超乎了钱坤的想象,钱坤忽然觉得对方或许真的能够在这笔买卖之中大赚特赚,以至于跟他在这些蝇头小利之中都完全不屑争辩。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在这笔买卖之中方休能够赚钱这就够不可思议的了,如果说能够大赚特赚,钱坤感觉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即便是对于方休能够得到的利润好奇至极,钱坤还是强忍着自己的好奇,道:
“这没有问题,那么我们不如直接定下第一个订单,就在十天后交易。”
“可以,你要多少布匹?”方休没有丝毫犹豫地道。
给钱坤的感觉就像是无论他提出多离谱的供应量,对方都可以拿出来,可是究竟为什么能够拿出这样的底气,谁会存这么多的布匹?
钱坤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思考片刻之后,他开口道:“我要特等布匹,一百绢,上等布匹,一千绢,中等布匹,五千绢,下等布匹,一万绢。”
这数量已经是相当多了,几乎等于蜀商布庄一年的销量,甚至还要多些,基本上不可能有人存这么多的布匹。
但是方休却根本不在意地道:“好,没有问题。”
就似乎他提出的布匹数量再翻一个倍,对方也能够立马满足一般。
钱坤这时候才觉得对方之前那句话真的不是开玩笑,或许浙商、蜀商、江南商、晋商、冀商联合起来真的吃不下他的生意。
钱坤顿了顿,道:“那么我十天之后静待大人佳音。”
方休笑了笑道:“只要你的钱到位,那么我的货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你可以凭借这价格,将整个大梁国的布匹生意都拿下来,真正的一家独大。”
钱坤闻言举起酒杯,道:“那么就借大人吉言了!”
两人相视一笑,饮下了杯中的酒水。
钱坤随即催促起来外面的李老,道:“李老,还不快上菜,这酒都喝得差不多了”
“这就来了。”
李老随即打开房门,一道道菜立马被店小二端上桌桉来,菜还被放在包着厚厚棉花的饭盒里,显然是在门口等的已经久了。
钱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大人请先尝尝,做这饭菜的主厨虽然没有在御膳房呆住,但是放在民间确实也算得上一顶一的好手,一般人还真的吃不到他亲手做的菜。”
“好,那么就托少东家的福了。”
方休随即拿起了快子,正是开启了酒宴。
接下来宾主尽欢,推杯换盏,在歌姬的歌舞声之下,酒宴逐渐走到了高潮,然后又走向了落幕。
一个时辰之后,方休等人道别了钱坤,走出了御和楼,只留下了钱坤和管事李老头留在了二楼之上。
深深吸了口气后,钱坤脸上的迷离之色尽去,恢复了清醒的神色,望着方休等人离去的方向,钱坤摇了摇头道:
“太神秘了,看不透,真的看不透,这笔生意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怎么能够挣钱的,这真是牛气的本事,滔天的本事,不怪这人这么年轻就能够当锦衣卫钦差,我是服气的。
当然,如果十天之后,他能够准时准点,按照他说的交货,那么我就更服气他了。”
“据说他是先前变法派的宰相王石的儿子。”李老头开口道。
钱坤摆了摆手道:“你管他是谁的儿子,我们做的是生意,只要不犯大梁国国法,那么无论是和什么人做生意都不重要,即便是官家也不会因此说什么,我们朝野里头也不是没有人。”
“是,但是还有一点就是我们十天之内可能调不过来那么多的黄金。”管事李老头提醒道。
钱坤闻言皱了皱眉头道:“那就按他说的用土地折算,渑池这面的土地,我们要那么多也没有什么用,这里又不是洛阳,别那么小气。
第一次的生意如果做成了,那么我们真的有机会像是他说的那样将垄断整个大梁国的布匹生意,到时候家里的那些叔伯总要安静下来了吧。”
“他们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安静下来,您那几位叔父都不是安分之辈。”李老头皱了皱眉道。
钱坤摇了摇头,目露狠色道:“如果他们还不服,还想要用手段,那么我也不是吃素的,真当我是大善人吗?生在这个家里,有谁是安分守己之辈?活着享福不干,那么我只能给他们送终了。”
李老头闻言不予置评,道:“那我们还监视其他几家商会与方休的生意吗?”
钱坤顿了顿道:“监视,我想要看看那方休是不是真的有滔天的生意,大到浙商、蜀商、江南商、晋商、冀商联合起来都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