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了七月的第一天,期盼已久的雨终于来了,傍晚的时候天空中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并且还刮起了大风。
受够了闷热的丘八们欢呼着叫嚷着,祈求雨再大一些。老天似乎也听见了这些祈求,到了夜里雨势骤然的增大,风势也比白天的时候要大了许多,一时之间,雨势借着风势,整个怒江两岸陷入了疾风暴雨中。
毛小豆和一些丘八们光着身子,在大雨中欢快的洗着天然的淋浴。因为前一阵子干旱缺水,各班排都拿出来各式器具接雨水储存,但是我们很快就发现,这样的行为纯属多余。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里,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就连怒江也因为持续的降雨而暴涨,水位一度淹没了残缺的青云渡桥面。
段彪和一个排长在较着腕力,我无所事事的望着外面似乎已经停不下来的滂沱大雨:“这雨要是这么个下法儿,我估计再有几天,见龙湾真的都能见到真龙。”
段彪大喝一声,扳倒了那个排长,他松抖着手腕,晃悠着走过来:“临勐当地人说,现在是进入了雨季,这样的雨下一个月不停,也是有过的。”
“真要是那样可坏喽,运输营的汽车都趴了窝,再有几天咱们团可就要断粮了。”我没有半点担心的说着一件看似很担心的事。
段彪有些忧心忡忡:“别说见龙湾了,整个东岸的物资补给,怕是都要成问题了。”
我们如今的装备和几年前相比,强了不只是一星半点,不仅仅是体现在武器配置上,其他相关的装备也都水涨船高得到了提升。
像搜索连工兵营这样的特殊兵种,现在用的一律都是德械美械,以前的骡马大车运输营,也都鸟枪换了炮,变成了真正的汽车运输营。
要是在路况正常的情况下,汽车确实能提高运输效率,而且因为机动性比骡马车要灵活,也便于躲避日军的空袭。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连日的降雨造成了进入临勐的简易公路多处严重损毁,汽车已经无法通行,而骡马车又准备不足,事实上在发生了几次翻车事故后,向临勐运送的物资补给就被迫暂停了。
我接了些雨水刷了牙洗了脸,一边擦着脸一边说:“所以说这为帅者,运筹帷幄这几个字还真不是胡乱自封的,对天文地理一窍不通,或者是干脆不闻不问,最后就是这样的一团糟!”
段彪:“越说越玄乎,还什么天文地理,你当人人都是诸葛亮啊,领兵的要是都那么厉害,我们今天就不会在这跟鬼子较劲了!”
我伸出大拇指(京剧腔):“段将军此言甚是!说到诸葛孔明,且听我慢慢道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联东吴灭曹威鼎足三分……”
段彪撇着嘴:“唱的啥玩意,你这小鸡嗓子像要下蛋一样,太难听了。”
“没见识了吧,这要是在我们北平的戏园子,你要想听这段儿,最少得一块现大洋,而且瓜子茶水毛巾板你还得另外掏钱。”我不理他,继续我的西皮流水。
“安营长,团长请你过去。”传令兵一身水迹的跑进来说。
段彪幸灾乐祸:“对,赶紧去,到团部去唱,团长能赏你一个大嘴巴。”
“大雨天也不让人消停!……”我起身去拿斗笠,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我叫住那个传令兵:“等会儿!你说团长请我过去?”
“是的,长官。”
“团长原话是什么?”
“团长说去请安营长过来。”
“好了,没事了。”
段彪:“咋地了,安子,你今天咋神神叨叨的……”
“你没听传令兵说吗,团长请我过去!我怎么觉得这个请字不是什么好兆头呢……”
段彪瞪着我:“这咋地,人家跟你客气,还客气出来毛病了?安子,我听救护兵说过,像你这种症状在外国都属于一种病,叫什么被……哦,被迫害症。”
我:“滚蛋!你丫才有病。”
我顶着斗笠踩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进了黄文烈的团部,一进门险些撞到正急不可耐的黄文烈。
他冷着脸说:“传令兵都已经回来了十分钟!你们俩难道走的不是一条路吗!”
我把斗笠挂在墙上:“团座,外面雨大路滑,走快了就摔跤。”
黄文烈不和我说废话,他连半句提示的话都没有,就直奔主题:“西岸的日军主力,目前主要集中在龙陵、松山,摩云岭这些要塞之中,他们的后方则是非常空虚,几个县城兵力加在一起也超不过五百人,而且重火力极少。如果我们能够进入到他们的腹地,迂回穿插展开游击战术,无异于是插进敌人心脏的一把利刀!”
我是真的被他的天马行空惊吓到了:“团座的意思是,派一支军队进入敌军的后防?”
黄文烈脸上带着那种好战分子才有的狂热:“这个计划怎么样?这只是初步的一个构想,具体的细节还有待完善,而且也要看上峰能否批准这个计划!”
黄文烈的计划听起来不错,实际上困难重重,首先是如何突破怒江,绕过日军把守的防线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就算突破了日军防线,一支孤军深入到人家地盘上,物质补给怎么办?没子弹了和日军拼刺刀?饿了去啃树皮吗?
这些话我没有说出来,黄文烈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计划,必然是有应对之策。
果然,黄文烈一副洞察秋毫的表情,他看出了我的疑虑:“我昨天和美军顾问交流了一下,他们的飞机完全可以把军队分批空投到指定地点去。人可以空投,食物武器就更不是问题了。”
我想了一下:“团座,做为你的属下,我想提醒你,深入虎穴就要有伏虎的本事,以我军目前的战力以及信心,试问谁敢接受这个任务?……”
“我们。如果上峰批准这个计划,我就为新00团请缨,去做这个计划的执行者!”黄文烈表情平静,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我在心里咒骂着,果然是没好事!我们仗着天险尚且和日军打了个平手,这要是直接面对日军,我能想象出我们会陷入什么样的境地。
我:“既然团座已经事事计算周全了,只需要向上峰提出来就好了,您跟我说……其实真是没什么必要。”
黄文烈转到了我的身前:“安营长,你的情绪看起来着实不高……难道...你怯战?”
我的怒火又在升腾,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就是这样,你不站在他那一头,他就会立刻把你划入到对立面。
“团座,我是民国6年从的军,虽说没什么功绩可言,可也从未有怯战一说!您喜欢披肝沥胆快意恩仇,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必须跟你一样,世界上要是人人都一样,那也就简单了。所以,我现在明白无误的告诉您,我并非怯战,我只是对这个计划没有信心!”
我说完了,板着脸坐在了凳子上,然后我就听见咔嚓一声,我心知不妙,想要起身已经是来不及了,凳子被压的四分五裂,我重重的跌在了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