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办公室设在三层走廊尽头，隔壁是仓库，整体环境相对幽静一些。
办公室的门半敞开着。
办公室里，那个男人侧对着门口而坐，神情专注，正在敲打键盘写些什么东西。
身为新时代中年教师骨干，赵学锋具有为人亲和、紧跟潮流、整得一手好活以及上课从不拖堂等一系列特质，深受同学们喜爱。
文科七班的学生，无论学的还是不学的，都会多少给他点面子。正因如此，赵学锋才得以胜任他们的班主任。
江沚敲了敲门：“赵老师，您找我们？”
赵学锋闻声收回了悬在键盘上的双手。
“徐菁先来吧。止水你等一会儿。”
江沚于是退到办公室外，顺便把门关上。
……
约莫谈了四五分钟，徐菁出来了，让江沚进去。
此刻是第四节课前的课间，大部分语文老师都有课，狭窄的办公室里只剩师生二人，居然显得有些空旷。
关上门后，赵学锋神情复杂地打量着江沚。
“赵老师，您找我？”
“止水啊，你转来有两个星期了吧？感觉有什么地方不适应吗？”
江沚想了想，貌似没有。
非要说哪里不适应，那就是教得太简单了。
不过他还是说道：“文综三门稍微有些吃力，我会注意的。”
“嗯，毕竟你原来学理嘛，文综有些吃力很正常……听说你原来成绩还可以？那三门主科应该问题不大吧。”
赵学锋一边滴咕着，一边习惯性地摸着刮得精干的下巴。
江沚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点了点头。
他原来不只是成绩还可以，他是那种……不过重生前的三连top1是高三下学期才拿的，这时的他在山大附理科尖子班只是平平无奇的第一梯队而已，也没有特别强。
算了都一样，懒得纠正了。
“那么——”
赵学锋语气一变，推了推眼镜。
“关于你自从转来之后就没交过数学作业这件事，你准备怎么解释？”
“……”
一定是吴佳妍那个平胸母老虎告的状。
江沚面不改色：“我不解释，没写就是没写。”
“理由？”
江沚挠头：“因为没什么用啊，蒋老师布置得那么简单……”
“哈？”
赵学锋尽力维持着核蔼可氢的笑容：“你的意思是赖蒋老师喽？欺负人家是妹子不好揍你是吧？”
江沚很实诚地点点头：“我觉得我的做法没问题啊，与其做一遍我早就会的题，还不如给弱势科目匀些时间呢，难道不是吗？”
“对，理确实是这么个理。”
赵学锋语重心长地点点头，“我不反对你的方针，但也要注意一个度嘛，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是要按部就班地完成滴。可能你数学比较好，但蒋老师作业的难度需要参照班里同学的总体水平嘛。”
“所以，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写无用的作业呢？我自己也会找题做。永远按部就班怎么可能拿年级第一。”
“吹牛逼吧你，还年级第一，整的跟你考过似的。”
赵学锋给他气笑了，“不用第一，你这回期末要是能进前五十，我直接女装请咱班所有人打真人CS！”
江沚眼睛一亮，连忙跟他确认：“锋哥，你说的是真的？”
“……我什么都没说。”
“歪！我听见了，请全班打真人CS！”
“那你真进前五十再说！”
赵学锋暗松一口气，庆幸江沚没听见前半句。
至于后半句……
槐市一中每届的文科生大概有三四百人，而近五年以来，普班学生创下的最好成绩也就前七八十左右。
止水要真有那么牛逼，那算他捡着宝了，也不介意破这个费。
江沚试探道：“那，我还用不用写数学作业？”
“……所以你就没打算悔改吗！？”
赵学锋如同期末周破防一样咬牙切齿：“要是没进前五十，你给我把所有落下的数学作业都补齐！”
江沚依旧风平浪静，表情乖巧：“我要是能进前五十就不用了，是不是？”
“……能进就免！我去跟蒋老师商量，这行了吧！”
“好！一言为定！”
“真拿你没办法……”
赵学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对了止水，你来的时候不是想坐单座吗？我考虑徐菁以前就一直坐单座，就把你们凑一块坐了。感觉相处起来怎么样？”
江沚没说话，想起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锁定，又想起这两天的相处，愣了一小会儿。
“怎么了？闹不愉快了？”
“没有没有。”
江沚摇摇头。
“徐菁很文静，平时从来不会打扰我学习，和她相处非常省心。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同桌。”
“呼~那就好。”
赵学锋微皱的眉头舒开，露出笑意：“之前我还担心你也和她合不来呢。你也知道，这孩子性格比较内向……”
“赵老师，关于徐菁您知道多少？”
江沚问完有些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问这个。
赵学锋显然同样没有料到，表情也有点惊讶。
顷刻后，他推着眼镜笑了一下：“你问这个想干嘛？”
“……没想干嘛。”
江沚故作平静地撇开头，假装去看窗外老槐树上鸣叫的蝉：“只是感觉她话很少，有点好奇而已。”
“哈哈哈，我懂我懂。”
赵学锋看着电脑桌面上的藤宫香织，轻轻叹了一口气：“身为班主任，我当然知道不少喽。但如果你仅仅是出于好奇，那恕我无可奉告。”
“如果我把一些隐私的东西随便告诉你，而你又在无意间告诉了别人，哪怕一开始没有恶意，最后也会对徐菁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吧？止水同学。”
“明白。”
江沚点点头，眼前闪过先前水房门口的那一幕。
“不过。”
赵学锋话锋一转，“迄今为止……你是对徐菁评价最高的同桌呢。”
“啊？不至于吧？”
江沚瞬间有些不澹定了:“我和她就是普通同桌……”
“别紧张，我知道你们是清白的。”
赵学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沚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头了，尴尬地低下头。估计是天太热了，脸上有点烫。
“我的意思是，你更有同理心一点，所以你能发现徐菁的闪光点。”
“同理心？”
江沚有点不明所以，不知道这词和自己这个钢铁直男有啥关系。
“人是社会动物嘛，大家其实都渴望能被他人理解。徐菁如此，你我同样如此。哈贝马斯的交流理性就是说这个的。”
“或许你和徐菁是一类人，所以你比别人更理解她。没准反过来也一样，她能成为最理解你的人呢。”
赵学锋为他解释完，自己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行，既然合适，你们就继续坐同桌，我也不用再操心了。上课去吧。”
“锋哥，这都上课五分钟了……”
“慌啥，最后一节我的课。来来来，你们站我两边一块走，这叫左右仆射！”
“……您开心就好。”
回去的路上，江沚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身边。
徐菁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也正好抬头暗戳戳看了他一眼，发现被发现了，又赶紧把头压下去。
江沚挠头。
按照赵妈妈的说法，我是最理解这家伙的，这家伙可能也是最理解我的？
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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