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路永昌那日与路之柔谈过话之后,路之柔心里便一直隐隐有些担心,生怕路永昌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路之柔每次找到机会问,路永昌都闭口不谈,只是让路之柔等待最后的结果。
三日后,路永昌亲自入宫拜见成德帝,他同成德帝下了盘棋。
“路爱卿,你好像很久没有同朕下过棋了,今日怎么有闲心思同朕下棋了?”
路永昌气定神闲的将白棋下在了角落上,才开口道:“正是因为很久没有同皇上下棋了,所以臣格外的想念过去同皇上下棋的日子,正好今日皇上得了空闲,臣便来了。”
成德帝面上带着笑,却没有再开口说话,他捏着黑棋下了几步,顿时棋盘上的局势瞬间反转,黑棋仿若一条黑龙,将白棋包围其中,厮杀殆尽。
路永昌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局势,然后从棋盒里拿出两个棋子表示自己输了。
成德帝摸着胡子笑了两声,才道:“路爱卿的棋艺依旧相当精湛啊,朕差一点就赢不了你了。”
路永昌收拾着棋盘,摇着头笑道:“臣已经不行了,现在老了,脑子跟手都跟不上趟了。”
成德帝让福公公将两个茶杯端过来,意味深长道:“路爱卿今日可不是单纯来找朕下棋的吧?”
路永昌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轻轻啜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皇上,自前几日臣经受了那糟事之后,这几日里想了很多,深感臣已经老了,深陷这漩涡之中,都无力招架。”
成德帝隐约知道路永昌想说什么了,他微微皱起眉头来。
“路永昌,你莫要说这种话!朕尚且老当益壮,你何谈无力应对。”
“皇上,臣今日来是同皇上谈心来了,臣自幼时就作为伴读一直陪在皇上的身边,直到今日已经陪同皇上四十多年了。”
路永昌轻叹道:“现在年轻一辈的已经足以效忠于皇上了,所以臣也到了该辞官的时候了。”
成德帝顿了一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可是太子那日所作所为伤了你的心,路永昌,你这是在埋怨朕没有给你一个交代。”
“皇上,您莫要这么想,臣一直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对于太子邀请一直视而不见,太子到底是年轻,心性不稳,唯恐臣与其他殿下交好,这才冲动了,臣并不怪他。”
听到路永昌的话,成德帝神色微变,但是很快就掩饰住了。
路永昌走到成德帝面前,撩起下摆跪在了地上,郑重的给成德帝行了个大礼。
“皇上,臣的大儿子已经独当一面,可以镇守南疆保卫我大齐,我的二儿子虽还未居高位,但是在这朝堂之上,已经初露头角,想必定能成为皇上的心腹。”
“臣就宛如那棋盘上的白棋,在无力面对皇上的黑龙了啊。”
成德帝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路永昌,你就拿咱们君臣四十年的情意,同朕说句实话,太子可足以撑得起大齐?”
路永昌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很快俯身回道:“太子心性不稳,如果想要撑起大齐,还望皇上多费心,为太子找几个能耐的臣子才好。”
成德帝一直未开口说话,路永昌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要湿透了。
许久,成德帝起身,将路永昌扶起,并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
“你真的决定好了要辞官?”
路永昌低头道:“望皇上成全,让臣远离朝堂之上,能回家安安稳稳度过这最后的十几年。”
成德帝叹了口气,重重的坐回了软榻上,看起来仿佛苍老了许多:“罢了罢了,朕也不留你了,说到底,是朕冷落了你。”
“路永昌,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路永昌身子一松,成德帝总算是把话说到点子上了。
“皇上,臣效忠皇上多年了,现在到了终了的时候,只有一个心愿未能了结。”
“你尽管说。”
“那便是我的女儿路之柔,我女儿她自幼就流亡在外,这十五年的时间里没能过过安稳的日子,我这个当爹的也没能好好地疼爱她。”
路永昌抬起头,情真意切道:“臣最后的一点心愿,还望皇上能够成全,如果我女儿有了心上人,请皇上做主,为她赐婚。”
成德帝所有所思道:“阿柔可是有心上人了?”
“还尚未可知,不过……”路永昌顿了一下道,“无论是谁,皇上都该明白,我们路家效忠的只有世代帝王,任何人都无法干扰。”
成德帝深深的看了路永昌一眼,发现路永昌的鬓发都已经全白了,心里终究是感慨万千。
“朕答应你便是了。”成德帝缓缓道,“你与路家如何,朕都看在眼里,况且,你为朕尽心尽力了这么多年,连这一点心愿朕还要拒绝你,岂不是铁石心肠了。”
“臣多谢皇上的厚爱!”
至此,路永昌提着的心完全放了下来,他知道,成德帝只要是说出口的话,便绝不会反悔,他今日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原本他就已经有了辞官回乡的意图,眼看着成德帝身子越发的不好,临近晚年,皇子之间的斗争会更加的激烈,他这把年纪已经不想掺和其中了。
所以现在提出辞官不过是把时间提早一两年罢了,如果能用这一两年,换来路之柔安安稳稳的嫁给谷慕容,那他这辞官便就值了。
“皇上,听老臣一句话,您现在也该是时候放手让那几位皇子历练历练了,择优而从之,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两年太子干的糊涂事越来越多了,皇上万不能感情用事才可。”
成德帝闭上了眼睛,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许久才道:“成了,既然朕已经准你罢官了,这朝堂之上的事情便不提了,好不容易今日有时间,咱们再下盘棋吧。”
路永昌也不再多说什么,点头应下,将棋盒端到桌子上。
“不过朕只是把你那些差事给撤了,平日里朕若是有事要用你,你还是不能推辞的。”
“那是自然,臣永远都效忠于皇上,这话可不是说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