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因兹贝伦之城。
墙壁和地板,楼梯和天顶,到处都充斥着破坏的痕迹。切嗣再度抬起卡利科机枪,向着倒在地上与尸骸无异的肯尼斯走去。
——只要朝对方头顶再来一发子弹,这场圣杯战争中就有一人出局了。
然而,一股强烈的魔力急速迫近,切嗣不由得皱起眉头,向后闪退开来。
“逃得真快啊,Archer的Master。”Lancer以冰一般的眼神注视着切嗣,把双枪都握在右手上,用空出来的左手抱起了肯尼斯。
“Archer不在吗?看来你这卑鄙小人,连自己的Servent都感到嫌恶呢。”Lancer缓缓握紧了枪身,美貌上写满了冰霜般的寒意。
“那么——就在这里把你收拾掉好了。”
该死。切嗣心底一沉,目光下意识地偏向了手背上的鲜红刻印——只要使用令咒的话,就能把Archer立刻召唤过来。
但是,没等他使用令咒,一道闪烁着寒冷金辉的剑芒就从虚空中射向了Lancer——
“那是本王要说的话,杂种。”
闪闪发光的金色甲胄,炫目的俊丽容貌,以及血红色双瞳中不加掩饰的侮蔑和冷酷。看到这个无论何时都有着强烈存在感的男人时,Lancer的眼瞳骤然收缩了。
“Archer?!”
“哦?”Lancer看着走到切嗣面前的黄金英灵,眼底掠过一抹嘲讽的冷笑,“来得真及时啊,Archer。看来你们主从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要好。”
“不要搞错了,杂种。这个男人献上魔力作为贡品,我才赐予他以保护的恩典——可不要把我和你一样的忠狗混为一谈。”红宝石般的双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Archer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教训道。
“一介杂种也敢对王如此妄言……纵然一死也难赎其罪!”
威力奇大的宝具如废品般一件件被Archer随手投掷出去。就算Lancer想要一战,带着濒死的肯尼斯,这也是无法做到的事情。美貌的枪兵含恨看了Archer背后的切嗣一眼,抱起御主,头也不回地跳窗离开了。
“逃了吗?明明还有一战之心……切,真是一条愚忠的狗啊。”Archer不屑地轻哼一声,“你觉得呢,切嗣?”
“既然Lancer是令你所讨厌的忠犬,那么为什么不直接了结他?英雄王?”
“像你这样的杂种,竟然敢质疑天上天下唯一的王者?”双眸陡然燃起了炽红的怒火,英灵以森冷的口吻说道,“适可而止吧,切嗣!别以为本王的宽容如此廉价!”
“是吗?”
到了此刻,切嗣才终于明悟了一个一开始就注定的事实——生于阴影中的魔术师杀手,与吉尔伽美什这位光辉四射的英雄,是绝对无法相容的存在。
“……原来如此。”切嗣发出了一声自嘲般的冷笑,用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对上了Servant,“Archer,圣杯战争对你来说不过是一次小小的余兴节目,毫无认真的价值,我说得没错吧?”
“当然了。认真对待这些乌合之众简直对我的侮辱。”狂妄的话语,就这样以无限坦然的口气说了出来。
“那么你就尽情去寻找愉悦吧——欲望也好,罪恶也好,一切都随你喜欢。”切嗣淡淡地说,“无论怎样都好——只要你能夺到圣杯就可以。”
“这样吗?”短暂的沉默后,Archer微微眯起了血红的眼瞳。唇边浮起一丝邪恶的微笑。
他低笑着:“切嗣……你这家伙就这么害怕我吗?我的存在,让你一直逃避的怯懦内心……开始动摇了吗?”
“好吧,我允许。”天神般英俊的金色王者,以一种优雅而残酷的语气缓缓述说,“有意思。切嗣,你选择了一条多么悲哀的绝望之路啊。”
“就让我看看吧……那钢铁之心崩塌的瞬间。哈,一定是非常盛大的毁灭吧?”
这样说着的Archer脸上不带一点阴暗,反而洋溢着无邪的喜悦。就像小孩子看到了蝼蚁在挣扎,血瞳里流露出冷漠的好奇心。
但是,作为被那个介乎神魔之间的英灵所蛊惑的人类,切嗣的脸上连一丝动容都没有。他抬起幽黑的眼眸,冷淡地回道:“那就说定了,Archer。此次圣杯战争你我各自为战,互不干涉,直到最后取得圣杯。”
“没关系。反正我也正闲得无聊,当作余兴节目还算不错。”Archer与切嗣擦肩而过,仿佛恶魔的低语一般说道:“啊,最后再赐你一条忠告吧……现在去死的话,还不算太晚。切嗣,你自己也应该明白的吧……”
“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
在城堡前庭的阳台上,爱丽斯菲尔终于找到了切嗣的身影。消瘦的身影倚靠着栏杆,正眺望着夜色下的森林。
“……切嗣……”
原先打算劝告丈夫的爱丽,突然愣在了原地。在男人转过来的脸上,往日的冷峻不见了,竟然浮现出孩子般的悲伤。
“如果我——”
没等爱丽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切嗣已经伸手一把把她抱入怀中。他的胸膛在剧烈颤抖。本该强壮有力、值得依靠的手臂,此刻却变得脆弱又无助。
切嗣微弱的声音掠过耳畔:“如果我现在决定抛弃一切,逃离这里的话——爱丽,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印象中,这种软弱的话绝不是魔术师杀手会说出的类型。爱丽斯菲尔怔了好一会,才呐呐地道:“那伊莉雅……我们还在城堡中的那孩子……怎么办?”
“回去把她带出来,然后把阻碍我们的人都杀掉!”
回答她的声音冰冷而短促——看来他真的已经接近极限了。爱丽轻柔地抚摸着丈夫的侧脸,他的心情,她完全能够体会得到。
“是Archer吗?切嗣,你因为他的话而动摇了吗?”
“……是啊。Archer……那家伙的话是正确的。”切嗣的喉咙里发出了哽咽,他紧紧地握住了爱丽的双手,“我很害怕——如果要得到圣杯,我就必须失去……”
“不行哦,切嗣。不可以害怕。”温柔的手,轻轻覆盖了切嗣的嘴唇,“已经无路可退了。”
“你绝对不会原谅抛弃圣杯,没能拯救世界的自己。到时候,你一定会成为最初也是最后的定罪人,把卫宫切嗣这个人杀掉的。”
切嗣的脊梁颤抖着。他本身也明白,退路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消失了,现在的卫宫切嗣,只能为了圣杯而不断前行。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战斗的,切嗣。”爱丽一边抚摸着丈夫的脊背,一边温柔地说道,“Archer对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神存在的。即使真的有神,那也是一个邪恶的神,绝不会伸出手来拯救人类。”
“但是,即使是这样渺小的我们,也会有幸福的祈望,也想要能和自己所爱的大家一起快乐生活。”爱丽斯菲尔握着切嗣的手,做出祈祷的样子,“所以就算没有神来拯救,我们也想要用圣杯来实现自己的心愿呢。”
“就算卑微、就算平凡……那也是名为卫宫切嗣的英雄,一生中最大的梦想。”
“爱丽……”
杀手的声音滞涩,像幼童渴求慈母的守护般,深深拥抱着他的妻子。而爱丽也轻柔地回抱了他,给予血雨腥风中孑然的男人以最后一点温暖。
是啊,已经回不去了——自从选择这条荆棘之道开始。无论前方是天堂还是地狱,他都只能堵上一切去赢得圣杯。
……
“……现在去死还不算太晚”
“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心中睁开的血玉一般的眼眸,正泛着邪恶的光芒向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