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文山很干脆的选择了臣服,李贤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打从猜到要联系自己的是卑贱者联盟以后,他就对这个联盟产生了很大的警惕。
不管什么样的力量,只有经受得住自己考验的,才是好力量。卑贱者联盟,若是应用得当,那肯定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但要是应用不当,啧啧,也一样能把人毒入深渊。
因此,他才会从一开始就将卑贱者联盟自以为强大的优势,贬低的一文不值。这就像是讨价还价,你越是喜欢,老板就越会死守价格,你展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对方才会降低售价。
对于卑贱者联盟也是一样,实话说,对于他们的出现,李贤欣喜若狂,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目前他最大的忧虑,就是没有自己的消息网,也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人手。而卑贱者联盟的出现,简直是雪中送炭。
毫无疑问,他们就是一张现成的信息网,甚至有可能还要超越天后的那一张。
至于人手....
这些卑贱的人,所求的不过是将来有一个好下场而已。只要能够给他们看到一些希望,他们就能为了这个希望,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可以说,这些人,都是天然的死士。
虽然想到了这一条,但是李贤目前还没有使用他们当死士的打算。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不到那一步。但是,事到临头的时候再准备,未免太晚,提前准备一下,终究是没问题的。
蹲下来,李贤伸手扒拉了一下张文山的脑袋。
张文山疑惑地抬起头,不知道殿下什么意思。
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放在张文山的面前,李贤就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文山打开纸张一看,只见这是一封信,一个叫邹浩的人,写给太子的信。
信中提到,常平仓已经厘定了今年酿酒的数额,因为多地旱灾的原因,比起去年来下降了不少。
虽然降低了粮食的配额,但酒还是得酿,所以,他们打算种植一些葡萄之类的水果,尝试一下看看葡萄酒一类,能不能畅销。
想要种植水果,总得有地,侵占耕地是不行的,国朝对于耕地极其重视,没人敢侵占耕地。所以,想要种植葡萄一类作物,就得平整一片土地出来。
看了信里的内容,张文山抬起头,迷惑道:“太子殿下,您为何要给奴婢看这个?”
李贤翘起二郎腿道:“孤已经下令给肖德胜,让他出城去看看,周边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准备买下来种植葡萄一类的作物。”
“你不知道,孤改良了酿酒的过程,酒坊产出的酒,滋味比起以前的澹酒,不知道好喝了多少。所以,销路不用愁,不管制造出多少,肯定都....算了,你知道不愁卖就得了。”
“这块地,孤本来打算自己掏钱的,现在,孤给你们一个机会,把你们的钱收集起来,算是入股。孤出一部分,但是孤可以每年撤分成,所以,这个种植园,虽然名义上是孤的,但是它将来真正的主人,会是你们。”
“你们可以挑选信得过的人,想办法让他来东宫任职,犯点错,孤把他驱逐出宫就是了。出宫以后,让他亲自管理种植园。今后这个种植园的盈利,可以用来给年老的宫女宦官养老。至于那些被赶出宫去以后,还能自食其力的,也可以到这个地方工作。”
“其实你们害怕的就是没人撑腰,就算在宫外形成了自己的产业,将来也会被侵占,甚至被帝后得知,被摧毁掉。”
“孤可以给你们一个保证,将来,等孤成为皇帝以后,会给你们立下规矩,将这事儿,搬到台面上来,形成制度。”
说完,李贤就闭上了嘴。
对于卑贱者联盟而言,这些,恰恰是他们急需的。而除了这些,他是不准备提供更多的。有的时候对别人好,不会招来感谢,反而会引来变本加厉的需求。
卑贱者联盟,有这些已经足够了,再多,啧,鬼知道会不会催生出赵高、高力士、魏忠贤这些人?
张文山沉思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子殿下,这是答应我等的请求了?不知道,我等可以为太子殿下做什么?”
李贤摆摆手,无所谓道:“需要你们的时候,孤自然会下命令。听李荇说,你已经被调到东宫来了?既如此,你和肖德胜一样,当外务总管吧,只不过,肖德胜负责孤的产业,你专门管理你们的产业就好。”
张文山点点头,这样的安排,他也接受。只是....
想了一会儿,他才犹豫道:“只是,太子殿下,您总要奴婢等人,为您做些什么啊。您看这样好不好,您最近不是在习武嘛,正好我们联盟中有一个供奉,武艺非凡,不如将他调到东宫来,一来可以教授殿下,二来可以守卫殿下的安全,三嘛,您总要训练一些人手不是?”
“虽然您现在有王府时期的护卫,最外围有太子六率、还有圣人交给您指挥的部分千牛卫。但是啊,那些护卫,出身也是千牛卫,这么多的人,可以说都是圣人的耳目,至于太子六率,他们虽然名义上是您的亲兵,但是自从圣人登基以后,真正指挥他们的,还是圣人,您最多拿这些人充当门面罢了。”
“您作为太子,总有一些事情,不方便让这些人替您去办吧,所以啊,您总要培养自己的人手不是?”
听着张文山的话,李贤不由自主地心动起来。
确实啊,就像他说的,千牛卫和太子六率,其实都是李治亲自掌控的,自己做些明面上的事儿还好,能动用他们,但是,不能摆到台面上的事情,确实不好用他们。
看向张文山,李贤点头说:“确实如此,既然这样,你就让那人来东宫吧。另外....”
“东宫有多少人,是你们的人?”
这个问题,李贤一开始的时候就想问了。
李荇毫无疑问,不是他们的人,虽然有联系,但是肯定没有加入他们。
看他对东宫的事情如此熟悉,毫无疑问,东宫一定有他们的人。
张文山张了张嘴,还是老实回答说:“回禀殿下,东宫共有卑贱者联盟所属,二百余人,其中六十人是宦官,余下都是宫女。比如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就是我们的人。”
“....”
虽然有所准备,但,李贤还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东宫的宫女宦官,现如今不过一千多人,他们居然就有二百多人?果然啊,就算太子李弘有所防备,也没办法彻底隔绝卑贱者的渗入。毕竟,帝后的安插还有迹可循,卑贱者的渗入,犹如春雨一样没有声响。
“大明宫呢?大明宫你们有多少人?”
张文山老实回答说:“大明宫是天后的地盘,去年我们密会的时候,大明宫一方报上来的是三千余人。不过,因为天后一直没有停止过对联盟的清查,再加上我等跟那里不敢有太多的联系,他们可以自主收纳新人,所以具体有多少人,得召唤他们上报才行。”
三千多啊。
李贤暗自咋舌,天后虽然过河拆桥,这些年来一直清查卑贱者联盟的人,但是,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这些卑贱的人,就像是野草一般,烧不尽的。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弄的,什么分部保密之类的都上了,搞得跟谍战片一样。
不过,他们的做法是对的,天后才是后宫之主,一旦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肯定会给予雷霆一般的打击。毕竟,她的上位就借助了联盟的力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卑贱者联盟的可怕。
只是....
只怪她选择了狡兔死,结果把这么一个恐怖的力量,给推到了这里来。
回过神,见张文山还趴在地上,李贤开口道:“起来吧,你们既然拥有这么大的规模,将来孤想要动用你们,应该怎么联系?总不能还得找你当中间人吧。”
张文山起身,拱手道:“殿下放心,我等已经商议过了,什么时候殿下需要我们的帮助,只需要在身上佩戴这块玉佩即可。”
说完,他在怀里掏了掏,掏出来一块玉佩,双手捧着放到了书桌上。
看到这块玉佩,李贤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的腰间。
好家伙,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儿搞来的这么一块玉佩,比起宗正寺送来的,质地还要好。就连自己这样不懂得鉴赏的,都能看出来二者的差距。
“殿下只要佩戴这块玉佩,只要是卑贱者联盟所属,见到以后,就会前来联系您,并且,可以为殿下效死!”
最后一句话,张文山的语气很重,斩钉截铁一般。
在他看来,殿下才接触到他们,就给他们找好了后路,比起天后来,显然更值得信任。
至于将来太子殿下成为皇帝以后,会怎么对待他们,就不知道了。
之前他们选择的是当今天后,天后上位以后,选择了过河拆桥。而这一次,他们的赌注更大,选择了一个将来的皇帝,若是这一位做出一样的选择,那就真的是他们的末日了。
有了众多可以趋使的人手,李贤才觉得自己弥补了部分的短板。
这样才对,一个眼线只局限于东宫的太子,根本没资格参与到任何一个局中。
如今有了他们,他才算是戴上了近视镜,只有看得清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收起玉佩,李贤起身,开口道:“好了,你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明天你就跟李荇要钱,出宫去给你们挑选合适的地方。至于将来被赶出宫去的宫女宦官,就算不是你们联盟的,也得关照一下吧。”
张文山点头道:“殿下放心,联盟创办之初,就没有只为自己谋求退路的想法,被赶出宫的宫女宦官,我等也会接济的。”
见张文山这么说,李贤才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这样就好,既然他们的目的很单纯,这样也能稍微放下一些警惕。
再次大礼参拜以后,张文山才带着那封信离开了。
虽然今天他跟殿下的交锋,算是败下阵来了。但是,至少他得到了太子殿下的许可,一个种植葡萄的庄园,只要远离人烟,还有可以种植粮食的地方,怎么也能安置好多人。且不说还能盈利,就是不盈利,有还在宫内的宦官宫女援助一些,他们也能过得下去。
一想到自己将来老了以后,也不至于凄惨,张文山就高兴的不行。
张文山走了,李荇这才走进书房。
“殿下,您答应了?”
“答应了,为什么不答应?李荇,你既然知道他们的存在,应当也了解他们的力量。毫不夸张的说,有了他们,至少皇宫里,可以说处处是孤的眼线了。”
“确实如此,殿下,奴婢擅自做主为您联系了他们,您不生气?”
李贤奇怪地看向李荇:“为什么生气?虽然你这算是无令而为,但是,至少你是为孤好不是?明日他们会派来一个宦官,听说是个高手,你在东宫给他安排一个隐秘的地方,让他训练出一些身手好点的宦官来,将来孤有所安排的时候,至少得有人可用。”
听见这话,李荇惊讶道:“高手?殿下,您为何舍近而求远?奴婢的身手也算不错,您完全可以任命奴婢做这件事啊。”
李贤无奈道:“你是谁?堂堂东宫内务总管,你走两步都有三双眼睛瞅着你,这样的事情,能交给你做吗?也不好好想想,真是。”
站起身,李贤往外走了两步,又站住,也不回头,对已经开始收拾书房的李荇开口道:“现在,卑贱者联盟跟孤,才刚刚达成约定,至少,现在不能完全信任他们。你给孤盯紧了,一旦他们有什么别的想法,或者无令而行,不用孤告诉你怎么办吧。”
放下手里的抹布,李荇点头道:“殿下放心,奴婢清楚。”
“嗯。”
回应一声以后,李贤才走出了书房。
信任是需要基础的,至少,李贤现在还不准备完全相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