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石仲魁叹息一声,想把自己在贡院里的事说出来,可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不是自揭丑事嘛?
说出来倒是一时爽了,可让人家当乐子记住一辈子,好像挺傻的。
贾琏、薛蟠和众多仆役们的表情顿时一暗。
可以说,他们这些人今后是过去脸上有光,能过好日子,全看石仲魁在科举上能走多远。
同时外面因为陷害石仲魁的事没办成,而不安、甚至惊恐的人可不少。
晚上锦毛鼠跑回来汇报道,“主人,小鼠顺着那个差役一路往上查,暂时只查到几个小官小吏。
不过,从这些人谈话中,小的猜测想陷害您的人应该和欠户部很多银子的勋贵、大家族有关。
只是时间太短,没能知道具体的幕后主谋。”
石仲魁皱眉起来,对付几个小官,不仅抓不到幕后主谋,还会打草惊蛇、暴露自己。
毕竟这几个小官出事,傻子都知道肯定是自己做的。
至于锦毛鼠说幕后之人,可能和欠户部银子的大家族、勋贵有关。
仔细想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贾家在建大观园后同样欠了户部不少钱,只不过充当贾家门面的贾政不管事,又没多少政治敏感度。
真正管家的王夫人和王熙凤,又一味的隐瞒荣国府的财政状况,免得被人指责她们管家不力,这才一直拖着。
但这不代表其他欠钱的勋贵、官员们,在皇帝的压力下,会和贾家一样醉生梦死,不去想着如何解决麻烦。
而自己虽然连中四元,朝野闻名。
但真说起来,其实还只是个举人。
对付自己的代价和成本,在一些人看来确实不高。
只是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踢到铁板上了。
顺着这思路往下找,石仲魁很快想到江南甄家,绝对是欠钱最多的那一小部分人。
前安乐郡王一直被禁足在龙首宫,龙首宫里又有个甄老太妃。
这就让人想不怀疑都不行了。
当然,欠钱不等于会盯上自己。
可想想甄家最后被抄家,也就意味着甄家和皇帝并不是一路人。
石仲魁本着试一试的想法,对锦毛鼠吩咐道,“去盯着江南甄家嫁到京城的大小姐夫家,说不定就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锦毛鼠点点头,一熘烟的跑去打探。
隔天中午,锦毛鼠急匆匆的回来汇报道,“老爷,您所料不差,小的在甄家姑爷的宅子外,看到个小厮出门去见了昨天小的查到的一个礼部的小官。
随后那小厮又去见了个太监。
小的一路跟着那太监,看着他进了龙首宫。”
这下石仲魁都不用让锦毛鼠继续查下去,心里已经确定了,想害自己的人里,绝对有甄老太妃。
能随意进出龙首宫的太监,地位绝对不低。
也就是说主人的地位也不低。
甚至甄老太妃说不定在暗中勾连了不少害怕皇帝整顿吏治,清理户部亏空的官员和勋贵。
好在石仲魁左思右想,觉得害自己的人里,应该不会是太上皇。
原因很简单,太上皇想算计自己,让戴权去做就行。
而戴权手下那么多人,即便是为了保密,也没道理会找甄家姑爷。
更不用找一个负责会试开考前,搜查举人是否夹带的衙役。
想到这,石仲魁心里暗恨。
不说无冤无仇,光自己已经和薛家、贾家结亲,就已经算是亲戚了。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自己心黑了。
石仲魁稍微一想,就想到个可谓极度考验人心的毒计。
眯着眼睛对锦毛鼠说道,“你去找天寿山山神邱有刚和昌平的土地。
告诉他们俩,今后有道士去找他们,就暗示说,那一窝黄皮子会害前安乐郡王,是因为有人言而无信。”
锦毛鼠愣愣的点点头,好一会,大概是想明白了,这才打了个哆嗦往外跑。
山神和土地只是暗示,那说出来的话,就不需要负责人。
而道士们为了找到自己这个会使用雷法的高人,必然会时不时去找山神和土地。
同时那群道士毕竟保护前安乐郡王不力,有功也有过。
所以知道这事后,要不自己暗中调查,以期待查到什么后,向太上皇和皇帝邀功。
要不直接告诉皇帝和太上皇,说不是自己等人无能,而是有内鬼。
不管是哪种结果,龙首宫内必然掀起一阵滔天风浪。
皇帝也会派人秘密调查一番。
甄老太妃和那些勋贵们但凡有点脑子,只能老实起来。
而这期间要是自己暗中爆料些线索或者罪证。
就不信太上皇还敢相信敢和妖孽有勾结的甄老太妃。
再不济,也能拖到殿试结束。
等自己进了官场,等于有了参与朝局游戏的入场券。
就能放开手脚,处理这些想害自己的人。
而且此时已经2月十五,离殿试只有一个多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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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石仲魁从日游神嘴里得知,那些道士确实去找了山神和土地。
而且还是跟着个太监一起,带着皇帝和太上皇的嘉奖旨意去的。
山神和土地感激的同时,也按照吩咐,借机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
可在道士们听来,就不一样了。
本来就因为前安乐郡王重伤,导致大功变小功,心里早有不满。
现在一找到能撇清关系的理由,哪里还坐得住。
忙汇报给太上皇和皇帝。
只不过,让石仲魁没想到的是,山神和土地为了邀功,都提了句,国朝有文曲星下凡的话。
这话一出,傻子都知道肯定说的是已经连中四元的石仲魁。
皇帝大喜,太上皇脸上虽然笑容不减,可心里不免担忧起来。
殿试时,点谁当状元,是皇帝一言而决。
也就是说,石仲魁要感谢,也只会感谢皇帝。
一个六元魁首站在皇帝那边,舆论上绝对能为皇帝加分。
甚至天下士子们,也会下意识的向皇帝靠拢。
所以在龙首宫里暗潮汹涌时,石仲魁并不知道,太上皇一开始是想毁了自己。
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要施恩于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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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是换成只有一个皇帝当权的朝代,肯定是大好事。
可两代皇帝暗中争斗,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不对,这其实是好事。
至少石仲魁确实大概率成为六元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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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龙首宫搞的鸡飞狗跳后,石仲魁这几日时不时就听锦毛鼠汇报说,有宫女、太监被杖毙。
最关键的是,太上皇居然亲自下旨,把一个后妃被打进了冷宫。
一时间朝堂上下真有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味道。
石仲魁哪里肯放过这种机会。
那个想陷害自己的衙役,只两个晚上,就被装神弄鬼的锦毛鼠给吓疯了。
当初会试时,负责检查举人是否夹带的卷帘官,早就当日之事,向主考官汇报过。
主考官和其他副考们不敢马虎,这事就留下了存档。
衙役一疯,甚至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之类的话。
别说绣衣卫了,就是礼部自己都察觉出问题。
石仲魁装作怀疑的样子,去找了于洪高。
于洪高一听就明白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连道“好险。”
仔细思量好一会,最终还是一封信,请来礼部的七品给事中杨文钦。
作为专门耍嘴皮子,和盯着别人错误的言官。
杨文钦回去后,让人一查,确定那个衙役确实疯了。
顿时察觉出这里面有大问题,甚至是大机遇。
一道奏折试探性的送去督察院,果然吓的一些人开始紧张起来。
皇帝和太上皇本来就疑神疑鬼,最后的结局是又有一些官员倒大霉。
只可惜让石仲魁没想到的是,甄家姑爷家,忽然传出失火的消息。
整个宅子烧毁了一半,死亡至少二三十人。
这其中就包括那个小厮。
石仲魁立马知道这是杀人灭口。
但仔细想想,此时甄家和他家的姑爷这么做,其实挺蠢的。
虽然灭口了关键证人。
但这也等于告诉皇帝和太上皇,自己有问题,快来查我吧!
果然,没几天石仲魁就听说,甄家家主甄应嘉被一道旨意招来京城。
正在昆明湖里修炼的柳鱼儿很快被石仲魁唤醒过来,顺着运河一路往南边游。
寻常船只每日能走2、300里,已经算快的了,但柳鱼儿一日能游800里。
只两日就到了离扬州不远的淮安。
然后就等着船上打着‘甄’家旗帜的船队。
这一等就等了两天,总算等到了由8条船组成的船队。
一路跟着,确定了甄应嘉坐的是那条船,柳鱼儿正想一个浪,加鱼尾撞击,把船打翻了。
却见明显是领头之人的甄应嘉,走出船舱,满脸愁容的站在船头看着沿岸的风景。
这下柳鱼儿哪里肯放过这种机会。
运起神通,一个浪打过去,船身勐烈摇欢起来。
本来就在思索问题的甄应嘉,顿时没站稳的摔进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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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江南虽然已经是初春,但还是挺冷的。
加上一身冬衣全被水沾湿了后,那是又重又会快速吸走人体的温度。
而且别看甄应嘉是南方人,但也不是个个南方人都会游泳。
要不石仲魁并不打算直接要甄应嘉的命,被人救上来前,甄应嘉早就淹死八百回了。
弄死一个甄应嘉容易,但这反而会让甄家获得太上皇和皇帝的同情。
还不如让甄应嘉落水重病,拖延了上京的时间。
太上皇和皇帝必然会怀疑,这是甄家自导自演。
甚至想到那一窝黄皮子的事情,还有山神和土地说过的话。
开始疑心甄应嘉落水的事可能又是哪个妖孽在作乱,而且为何要盯着甄家?
然后猜测那言而无信得罪妖孽的人,该不会就是甄家,或者甄老太妃?
这后宫里但凡和巫蛊之事联系起来,管你是老太妃还是皇后,必然会被边缘化。
甚至来个病故。
果然,没几天,石仲魁就听闻甄老太妃因为甄应嘉落水,得了风寒病重而病倒的消息。
宫里一度传出甄老太妃病重的消息。
皇帝倒是很积极,四处找寻良医。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太医院里的太医,哪一个不是最顶尖的郎中。
而太上皇传话说‘让甄应嘉在扬州养病’的旨意,就耐人寻味了。
不说甄应嘉在淮安落水,最稳妥的办法是让他在淮安城养病。
而淮安在扬州北边,相距也有360多里。
坐船一天是走不到的。
既然需要两天,而且下旨要让甄应嘉回南边,那南京走水路去扬州也不过160里不到。
还不如干脆让甄应嘉从淮安直接回南京,更有利于他养病。
一时间坊间全是各种各样的传闻。
而最有市场的,是甄家惹太上皇不高兴了。
这下别说甄家了,就连贾家和其他勋贵,甚至外姓四个王爷都心中不安起来。
可以说,甄老太妃在贾元春还没封妃之前,算是这些旧勋贵势力在宫中最大的靠山。
而甄家以往一向都是他们这些勋贵中最受宠的。
连甄家都要倒霉了,那他们这些人,是不是也会跟着倒霉?
石仲魁本来是打算乘胜追击,但于同甫这天上门来,一脸担忧的说着,万一老太妃在此时薨了。
肯定会影响到殿试。
如果仅仅只是往后延期三个月还好说。
可万一皇帝为了体现自己的孝道,拖三年倒是不会,但拖到明年开春真不是没可能。
毕竟有太上皇的朝代,整个历史上都没几次。
而且国丧期间,想娶老婆那是别想了。
加上锦毛鼠跑回来汇报说,有人正在商量着搞个祥瑞出来,为甄老太妃冲喜。
一下子就让他犹豫了起来。
左思右想,既然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太上皇心里发芽。
此时再做其他的,反而会多此一举。
而且利用敌人的力量为自己谋利,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最好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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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贾琏那日会试接石仲魁回家后,听石仲魁说这次会试的成绩可能会不好。
一开始还没敢对家里人说。
可甄老太妃病重的事情传出来,贾母等人,一下子就把希望都放在石仲魁头上了。
找来贾琏一问,贾琏只能实话实说。
贾家顿时愁云密布起来。
很快贾珍也被叫到贾母屋子里。
贾政倒是真心实意的为石中魁担心。
贾赦、贾珍心里那点算计,就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