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匆匆而过。
灵桃女修白蕙，最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此前数月，她一直悄悄留意着牧凡司的动向。
最初之时。
尽管许多练气修士冲着丰厚的道勋奖励，愿意去做牧凡司的各种任务，但他们私下里却颇多怪话。
比如，“莫值守居然操心凡人的吃穿，这是修士该干的事吗”。
还比如，“莫值守下令在各个县城修建公共厕所，连凡人的拉撒都管了起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白蕙听到这些怪话，好笑不已。
那对道侣该不会是撞了邪祟吧？
然而。
随着时间推移，修士们的怪话，变得越来越少。
相反，赞誉声逐渐多了起来。
比如，“莫值守拿出来的各种机巧之物，虽然对我等修士完全无用，但不乏可取之处”。
还比如，“莫值守的行事大有章法，亦极有远见”。
反差如此之大。
让白蕙越来越觉得好奇。
故此。
这一日。
这位筑基女修，悄然飞离了碧峰山，准备去凡间转悠一圈，近距离观看一下牧凡司推行的诸多举措。
一刻后。
白蕙抵达了距灵矿场最近的广瑞镇。
俯瞰下方。
这女修当即吃了一惊。
若非提前知晓一些信息，白蕙险些以为来错了地方。
上次她看到广瑞镇还是三年前，对比彼时，该镇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最显眼的是道路。
此前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遇到下雨天便成烂泥路，如今道路被拓宽了数倍有余，地面铺着平整的灰色石板。
白蕙嘀咕道：“原来牧凡司招募一批擅长土系法术的修士，全面整修城镇道路，就是做了这些事。”
土系法术中的“削石术”、“化泥为石术”，皆可轻而易举的制造石板，速度比凡人开凿石头快了千倍。
在修士眼中，这类法术在斗法中毫无用处，根本不受重视，故而没多少修士愿意费时费力的去学习。
当时牧凡司开出了高达一百道勋的奖励，少数掌握着土系法术的修士，一个个笑得脸都快烂了。
十几息后。
白蕙施展障眼法，飘落在镇内的僻静处，幻变为一名中年书生。
这女修轻踩着石板，颔首道：“行走确实方便了许多，此举可以称得上善举。”
她旋即又微微皱眉：“但驱使修士为凡人效劳，置修士于何地？”
行走一段路。
前方出现一个广场，左侧修建着一座长廊，旁边还立着一座木牌，其上书着三个大字——菜场站。
不少凡人聚集于此，排着长长的队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白蕙亦停了下来。
不久。
“叮铃！”
清脆的铃声，从远处飘了过来。
凡人们顿时骚动起来。
“公交车来了！”
“希望今天乘客不多，否则又要站一路。”
白蕙嘀咕道：“好像听弟子说过，牧凡司与十二个修仙家族会晤过一次，共同建立了‘公共交通商会’，搞了一批公交车。”
几息后。
一台怪模怪样的器物，快速驰骋过来。
它似乎力量极大，拖拽着三节大车厢，速度却堪比凡人的狂奔。
白蕙瞧得目不转睛：“此物果然有趣！”
“嗡！”
伴着奇怪的震动声，公交车停了下来。
一名白裳女子，清脆的喊道：“诸位，排队上车，请勿拥挤，自觉买票，逃票将处于二十倍罚款。”
车门打开。
凡人们鱼贯登车。
白蕙抱着体验一番的想法，也跟着上了车。
她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自己没有凡人的铜钱，无法购买车票。
无奈之下。
白蕙只好又施展了一个障眼法，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逃票成就。
*
不多时。
公交车驶出了广瑞镇。
道路不再是石板路，而是土路。
虽然也经过平整，可车厢内还是相当颠簸。
有人聊起了天。
“听说牧凡司计划了一个‘村村通’工程，未来一年，连接三镇的道路，全修成石板路，未来两年，石板路将通向每一个村庄。”
“这是大好事！土路不好走，从广瑞镇到富瑞镇需要半个多时辰，如果换成石板路，时间可节省一半。”
“牧凡司的仙师们，皆是救世救民的大善人！”
过了一会。
窗外的风景，发生了变化。
只见数台大型仙动机，拖拽着数丈宽的巨犁耙，在荒原上犁出了一条条深深的沟壑。
白蕙看得很认真。
凡人又议论起来。
“这是牧凡司规划的另一个大型农场，听说有好几百顷，将来全部种植水稻。”
“牧凡司管辖的农场，全都使用仙动机，一名农夫干的农活，顶得上三百人。”
“各地村庄种遍了仙豆，牧凡司又建立了好几个大农场，往后三镇只怕再不会缺粮了。”
“岂止是不缺粮，人人皆可吃饱肚子。”
车厢内的气氛，明显变得欢快起来。
白蕙冷眼旁观，不自觉想起莫师侄说过的一句话——千百年如此，那便对了吗？
面对此情此景。
她不得不承认：“莫师侄夫妇，胸中确有一番丘壑。”
一盏茶后。
白裳女子喊道：“前方即将抵达‘鱼码头’，下车乘客做好准备。”
前行数十丈。
白蕙望见了一座崭新的码头。
与城镇一样，地面使用法术进行了硬化，铺着一块块大石板，看着整整齐齐，并且打扫得干干净净。
此时此刻。
恰好正值一艘艘木船，依次驶离了码头泊位，列队行向开阔的江面。
白蕙望了几眼，嘀咕道：“木船的速度颇快，却未见凡人划桨，如此看来，这应是牧凡司弄出来的‘仙机船’吧。”
凡人又讨论起来。
“仙机船上悬着‘渔字旗’，还挂着‘叶字旗’，这必定是叶家的渔业船队，准备出航去捕捞吧。”
“我听说仙机船丢下去一张大网，拉上来便是上千斤的鱼，比得上渔夫半月的收获，不愧是仙师发明的仙器。”
“自从渔业公司成立，城镇的菜场天天都有大批鲜鱼，鱼价跌到了过去的三成，穷人都吃得起肉了。”
“你真以为叶家这么好心？牧凡司将鲜鱼列为了‘民生保障物资’，价格必定由牧凡司制定，只允许赚取一定的利润。”
听到此处。
白蕙的眼神闪动一下，呢喃道：“确是难得一见的善举。”
*
公交车在鱼码头停了一会。
下去了一些乘客，上来了更多的乘客，将车厢挤得满满当当。
白裳女子大喊道：“各位，请等待下一班公交车。”
未上车的凡人，却是不肯依。
“我等可以攀在车尾。”
“车顶也可坐人。”
白蕙听得嘴角抽了一下。
白裳女子严词拒绝：“不行！这不符合规定，不止小女子要丢了工作，违规之人也要面临百倍重罚。”
凡人只好悻悻放弃了。
十几息后。
公交车离开了鱼码头。
*
一盏茶后。
白蕙望见了一大片绿海。
天地之间，只剩下蓝绿二色，仿若每一界诞生的天地初开。
这女修被镇住了。
她开始隐隐觉得，莫师侄夫妇的作为，似乎并非没有意义。
其他乘客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
才有人低声赞叹起来。
“每次坐公交车，我最喜欢这一大片仙豆田。”
“是啊！瞧着便教人安心。”
“现在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这时。
路边忽然冲出来几名凡人。
其中一名汉子，怀中抱着一名幼儿。
此人站在路中央，声嘶力竭的喊道：“我儿患了急病，求诸位送我儿去富瑞镇的‘碧峰山医院’。”
另一名妇人，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公交车立即减速。
车头的门打开，一名黑裳男子喊道：“快到驾驶室里来，车厢里挤不下，这里还可坐人，我送你们去医院。”
汉子抱着幼儿，赶紧登上了公交车。
黑裳男子又提醒一句：“诸位乘客，接下来公交车要加快速度，路途上可能比较颠簸，请各位多担待。”
凡人纷纷回应起来。
“救人要紧。”
“不妨事！”
“些许颠簸而已，我扛得住！”
车速马上快了起来。
颠簸感相当大，让人颇觉不适。
但无人说话。
白蕙听到“医院”一词，不由想起牧凡司的另一个任务。
该任务委托三名修士，前往数千里外的东安县，将一名叫做“甘怀清”的大夫，及此人的一批徒弟，接到碧峰山附近的富瑞镇。
这是唯一出现过的寻人任务，故而她印象颇为深刻。
白蕙呢喃道：“如此看来，医院应由甘怀清创建。”
议论声又来了。
“牧凡司建立的碧峰山医院，收费不贵，如今十里八乡有人生了大病，不用在家等死了，这真是大善举。”
“医院还设立了‘济慈阁’，快要生产的妇人，可免费住进去，一天管三顿饭，接生小孩也不要钱。”
“济慈阁接生过几百个小孩，仅有两位妇人因难产而故去，不像以前，隔三差五听到妇人难产，一尸两命。”
“听说济慈阁正在研究‘剖腹产’，假若再遇到难产，便可剖开妇人的肚皮，直接将小孩子取出来。”
“真的假的？肚子剖开了，那人不就死了吗？”
“兄台孤陋寡闻了，医院的大夫做过多次肠痈手术，皆先将病患的肚皮剖开，截掉溃烂的肠子，再将肚皮缝好。”
“啧啧！真是长了大见识！”
白蕙动容不已。
此等医术，已堪比修士的手段。
她委实难以想象，凡人大夫竟可做到这一步。
一日后。
这女修游遍各地，想法逐渐有了改观：“牧凡司确实造福了无数凡人，称一句‘百代之谋’也不为过。”
白蕙旋即叹道：“只可惜，不专注自身修炼，却费时费力的折腾凡间事物，到头来终究只是一场空。”
*
碧峰山。
洞府内。
莫小默得意的笑了起来：“我最近听闻，不少修士说我‘费尽心思，到头来终究成空’，这怎么会成空呢？”
打开属性面板。
其中一项如下：
【剩余技能点：五十六点】
事实上。
最近他并没有任何新发明，只是借助牧凡司的力量，将仙机造物大规模的推行下去，再制定了一些新制度。
饶是如此，天道依然赐予了多达二十二点技能点。
除此之外。
在灵田空间内，一株两丈高的灵木，正微微摇曳着。
每一片灵叶表面，皆散布十二条醒目的金色细线，仔细打量，可见金线似有一个个模糊的灵文组成。
一点点肉眼可见的灵光，绕着灵树来回飞舞。
此情此情，极不寻常。
莫小默笑了起来：“这株变异灵植一天一个变化，再唤做‘灵昙珈蓝’不太合适，干脆叫做‘金线珈蓝’。”
灵田空间的属性亦发生了变化。
【灵气倍数：五倍又五分之一】
将灵植转移到灵田空间后，它的变异快得超乎想象，聚灵速度亦极大提升了。
这自然是天道奖励的缘故。
原本灵田空间的灵气浓度，只是外界的五倍，而将金线珈蓝移植过来后，灵气浓度提高了五分之一。
金线珈蓝配上灵田空间，才是真正的绝配。
此外。
可以预见得到，这显然并非它的极限。
假以时日，聚灵速度还将进一步提升。
莫小默满意之极：“天道所赐，果然没有无用之物。”
他看向茫茫多的技能点，下定了决心：“晋升练气巅峰过去了半年，神魂已然稳定，是时候筑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