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之上,并无多少茶客。
两人落座之后,小二殷切的奉上干果和糕点。
上午一无所获的秦维新心情不佳,叹道:
“这么多天了,全城里里外外几乎都被翻了个遍,这些杂碎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同样一无所获的陈铮皱眉道:
“狡兔三窟,这些人既然敢动手,必然早就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么大的城他们要是躲在哪个窝点里面龟缩不出,的确很是麻烦。”
秦维新冷冷道:
“怕就怕他们和外面的五目夫人取得联系,若是里应外合,再来一次邪魔袭城......”
“应该不会吧?”
陈铮目光沉凝:
“我在天目神教之时,从未听说五目夫人还有这此等手段。邪魔之属疯狂且毫无理性,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秦维新疑道:“你也从未听说过?”
陈铮摇头:
“从未。也有可能我虽是高级教众,却资历浅薄,所有没资格了解到。不过仔细想来,驱使如此凶悍的邪魔绝非什么易事,短时间内五目夫人不一定能再如法炮制......”
“话虽如此,却不得不防啊。”
秦维新长叹一声:
“两位校尉驻守他处暂时无法回来,聂大人又受了伤,一旦再次面临如此状况,恐怕就得请腾氏出手才能抵挡的住了。”
整个灵丘郡,腾氏势力底蕴数一数二,紧急情况下也得出力,情况下陈铮沉吟一下,压低声音问道:
“聂都尉的伤势如何了?当日五目夫人所说......”
秦维新也下意识的凝音成线,低声道:
“情况似乎不容乐观,聂都尉自从回来以后就绝大部分时间处于闭关养伤的状态,期间我仅仅见过一次,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但是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变得颇为阴郁,且暴躁易怒......”
陈铮眼神微凛:
“聂副尉乃武道宗师强者,污染异化对他影响如此之大?”
秦维新冷声道:
“一般的邪魔之血,自然不会对聂都尉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但是为了报复聂都尉,那五目夫人暗箭上所淬邪魔之血非同一般,所以......”
陈铮眼神凝重:
“诛邪司,应当有抑制异化之法吧?”
污染异化这种东西极端诡异。
别看他从穿越至今顶着三只眼好像一个没事人一般,那是因为皇天玉牒开挂,加上天目炼形术进步飞速的原因。
普通人若是被邪魔之血污染,哪怕只是轻度,三年五年间就会深化至重度,乃至崩溃孽变,彻底化作邪魔。
秦维新依旧不容乐观的道:
“诛邪司和邪魔作战这么多年,前辈仁人志士自然研究出了不少遏制异化之法,不过聂都尉所中污染非同一般,谁也不知道那些遏制之法能起到几分效果。”
情况已经这么严峻了吗......
陈铮也是心头凛然,内心多了一些忌惮。
用这种方式就能毁掉一位武道宗师,说明要报复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实力比对方强。
他以后若是再遇到这些邪教徒,必须要谨慎再谨慎,千万不能自持武力就小看对方。
就这样。
闲聊休憩了一阵后,两人付了钱,起身下楼,各自分头再度带人开始漫无目的的搜查。
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他们离开茶馆之时,一楼角落里一个货郎模样的男子,正眼露惊疑之色,盯着陈铮离去的背影。
正是乔装打扮,外出来探听消息的齐刚!
刚才那个人......?
两人相继离开,茶馆里的客人还在高谈阔论,他眼神急剧变幻,然后立刻召来端茶倒水的小厮,扔出一枚铜铢道:
“小二,刚才出去的那两位大人气质不凡,不知他们是......?”
小厮得了赏钱,欢天喜地道:
“那两位啊,一位是诛邪司的秦副尉,也是雷霆武道场雷场主的首徒;另一位有点面生,小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大人。”
他们的对话让隔壁桌的一队茶客听了去,其中一个呵呵笑道:
“小二啊小二,亏你还在茶馆这种消息灵通的地方端茶倒水,监察司新任的副指挥使,陈大人你都不认识?”
“副指挥使?”
小二挠了挠头:
“这倒是还没听说,监察司什么时候时候多出一位副指挥使来了?”
那茶客嘿然笑道:
“我家一位侄子就在监察司当差,前些时日据说黄泉四鬼流窜到了我们这里来,在围剿这四位大寇上这位陈大人立了大功,随后深得郡守看重,被当场破格提拔为了副指挥使。
这位陈大人加入监察司担任巡察使不过才三个月,如此晋升速度,日后必然步步高升,前途不可限量。”
齐刚眼皮微微一跳,朝着隔壁桌拱手道:
“兄台消息灵通,敢问这位大人具体名讳是......?”
那茶客吹嘘道:
“陈大人本名陈铮,据说乃是雷场主的第五弟子,可惜这两位公干繁忙,不然我必然要想办法请他喝上两杯。”
陈铮!?
同名者十分多见。
但是长相如此酷似的同名者,恐怕就不再是巧合!
齐刚眸光变幻,应和两句之后,匆匆结账,担起杂货担子,便离开了茶楼。
七拐八拐穿过条条街区,他来到一片半废弃的贫民区中,然后步入一座荒废的破院,再从院后挖掘的暗道,对过暗号后进入隔壁院的地窖中。
一回来,谷梁生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外面情况如何,夫人可还好?”
齐刚眉头紧皱,眼神凝结,
“还好,夫人她当夜便成功脱身,应当没有什么大碍。不过现在全城封锁,到处都在盘查审问,短时间夫人恐怕很难联系上我们。”
众教众放心的同时,又有些发愁,谷梁生却是看出了什么:
“怎么,你这幅表情,是还发现了什么?”
齐刚盘坐下来,语气阴冷的道:
“你可能想象不到,就我方才外出打探的这一回,居然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老熟人?”
谷梁生眉头一扬:“是谁?”
齐刚缓缓道:
“就是那个移植天目成功的陈铮。也就是我们之前打听到消息,当街擒杀了黑蝠王的那个监察司巡察使陈铮。”
陈铮?!
不管谷梁生,还是另外五个教众,顿时面面相觑。
谷梁生眉头皱起:
“齐刚,你是看花眼了,还是在拿我们开涮?”
“我不是在和你说笑。”
齐刚冷着脸:
“我刚才去茶馆打听消息,的确见到了他。此人除了体型不符以外,长相和那个陈铮简直一模一样,恐怕就是同一个人。”
“什么?”
全场皆惊。
齐刚神情语气之凝重,让人不得不信,谷梁生极度惊疑道:
“我记得,诛邪司来围剿之前,那个陈铮不过是个内练阶段的高级教众,这才半年多的时间,他就算逃了出来,怎么可能混到巡察使的位置,还能擒杀黑蝠王?”
不仅是他,其他几个教众都是一副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
毕竟陈铮受五目夫人看中,在山上时没有几个不认识的,实力修为并无什么出彩之处,只被大部分高级教众当做幸运儿。
这么一个人物,在围剿下能逃出生天并非不可能,但是怎么可能半年后就摇身一变成为官府鹰犬,还擒杀二次换血巅峰,凶名赫赫的黑蝠王?
齐刚也是满眼阴沉疑云: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亲眼所见,那人的确名字、长相乃至声音都和陈铮一模一样,不是他又是谁?”
“岂有此理.....”
谷梁生惊疑目光闪烁,深吸一口气道:
“难道,这小子遇到了什么奇遇?”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太过天方夜谭了,我们有必要搞清楚。如果他真的就是那个陈铮的话,以他现在身份,岂不是能帮助我们出城?”
齐刚眼神幽深:
“不错,我们确实有必要确认清楚,不管是为我们自己,还是为了夫人......”
......
自然不清楚一个小小的意外,竟然使得自己暴露在了天目神教众人眼中。
又是一连两天,陈铮早晚都带着人手在城内奔波,四下巡视搜查。
十天期限将至,别说是他,就算是刘元明也起早贪黑,天天顶着风雪带人一遍遍的搜查。
七天下来,各方人马几乎已经将整个郡城翻了个遍,却依旧没有找寻到线索。
这一天傍晚。
天色已经阴暗下来,刚刚结束了一片街区的第二遍搜查,常青等一队衙役满脸疲惫之色,轻声抱怨道:
“大人情况不妙啊。”
“今天已经是第七天过去了,就剩三天时间,能将那伙妖人揪出来么?”
“就是就是,他们不会已经逃了吧?”
阴暗天色下,一无所获的陈铮叹了口气:
“你们问我,我问谁去?十天期限一到,吃挂落的是那几位,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尽力而为就行了。”
这几天的时间,他也是难得的尽心尽力,甚至连修行都顾不上,贡献着力量。
只可惜搜查茫茫如大海捞针,现在他也无法确定齐刚等人是否还藏匿在城中了。
可惜了那邪魔遗骸,还有邪异结晶啊......
心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陈铮掏出一张小面额的银票交给常青等人:
“行了,都累了一整天了,你们带兄弟们去好好吃一顿。”
常青欣然接过,眨了眨眼:
“大人,您不一起去吗?吃完之后咱们可以......”
陈铮义正言辞:“大丈夫岂可一直流连烟花之地?这次算了,下次再去。”
说罢,一摆手,告别手下人马,回到雷霆武道场。
回去的时候饭菜正好上桌,秦维新也刚刚回来,一众师兄弟们陪同雷云霆,吃过一顿丰盛晚饭,期间还交流着这些时日的见闻。
用过饭后,没待多久,陈铮就起身告辞,返回住处。
不过,就在他打开门锁走入院中后,就第一眼看到暗澹月色之下,主屋门梁之上钉着一支小小的箭羽,箭身上缠着字条。
嗯?
陈铮眉毛一扬,立刻上前,小心将箭身上的字条取下,目光一扫之后,就是眼神微变。
只见上面豁然写着: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天目悬空,日月重开。
这是天目神教教义第一句。
下面则是写着:
神教高级教众陈铮,子时速来城北香火庙后门相见。
寥寥数语,字迹潦草,所代表的意义让陈铮眼中冷光迸射。
这字条......是齐刚他们?
他们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现自己的?
正在东躲XZ,如过街老鼠般的齐刚等人,竟然发现找到了自己,令他十分意外。
担任巡察使后他虽然低调,但也出过那么几次风头,无论是黑蝠王,还是雷云霆寿宴,围剿黄泉四鬼,都令他声名传扬。
如果是在这些时候他被齐刚等人发现倒也正常,但此前却并无异动,明显是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而现在,这些人在东躲XZ中,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难道说这几天的搜捕中,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恰好暴露在了齐刚等人的视线下,才让其找上了门来?
种种念头在心中闪过,陈铮泛起冷笑,当即便将纸条焚烧,随后进屋变换行装。
等待片刻。
时间快到之时,他便身着漆黑夜行衣推门而出,鬼魅一般的向着字条所言地址赶去。
终有一日会被天目神教中人发现,算是他曾考虑过状况之一。
而现在距离炼气秘境只差一步的他,大不了抛弃这身皮不要,根本无所畏惧。
反过来,现在的齐刚等人,对他来说才是价值非凡!
各种念头中,没有惊动任何人,陈铮接连躲避城区中巡逻的防卫军,来到了数里之外的城东香火庙。
此刻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白天人流鼎盛的香火庙死寂一片。
悄无声息的来到后门。
周围空空荡荡,除了高耸的庙墙和几颗大树以外并无多余遮掩,陈铮四下环顾,却没有发现任何的人影在等待。
嗯?
凭借超绝的感知,十余丈范围内都无人存在,他眉头拧起,闪身来到树上,等待起来。
然而。
一连三炷香的时间过去,时间早已超过子时,齐刚等人却无一露面。
耍老子?
陈铮眉头拧起,搞不清楚齐刚等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即不再多留,原路返回。
而刚刚回到住处之时,他就豁然发现,自己院门之前,突然有两道阴影走出,并且目光玩味的看来:
“陈铮?”
“真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