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往右边过去一点,好,往下吊,下面的人马上电焊固定住这个灯箱。”
陈棋站在小楼上,指挥着工作人员用吊车将一个巨大的灯箱广告安装在了楼顶上。
等到晚上的时候,灯光一打开,闪亮一片,远远就能看到灯箱上的几个大字:“急诊科”,以及一个大大的“十”字。
这种在后世非常常见的灯箱广告,在1988年的越中市区却是个稀罕物,除了百货大厦外,人民医院是第二个。
所以围观的人群很多,甚至不少医务人员也在院子里指指点点。
陈棋还嫌弃这玩意儿太LOW了,里面就是一些长条状的日光灯,甚至都不能变色,一点都不美观。
基建科的科长王劲博这时候又爬上了楼顶,大声喊道:
“陈院长,急诊科门口有几棵梧桐树挡着,不但影响照亮,同时还有一定的安全隐患,万一砸到进入病人的身上那可是要闯祸的,现在怎么办?”
陈棋一边指挥着工程,一边随意说道:
“砍了,把这一排10颗梧桐树都砍了,我之前跟园林管理处商量过了,他们已经批准我们砍伐掉这10棵树,当然门口的平整工作要咱们医院自己做,你马上带人完成。”
这事陈棋还真没有说谎,砍几棵行道树在八十年代根本就不算什么。
人民医院的院长亲自打电话过来,园林局无论如何都要给面子,反正砍的又不是他们家里的树。
陈棋也是没有办法,因为这10棵巨大的梧桐树不砍掉,不但会遮住急诊科灯箱,同时还会影响急救车辆的进出。
运气差点,一个摔断腿的病人来急救,结果走到门口被掉下来的树枝给砸破了头,这责任算谁的?人家病人又招谁若谁了?
在人命和树命之间,陈棋选择了人命。
就如同他从来不是一个动物保护者,人都穷得要饿死了,狩猎是很正常很正义的行为。
在医生眼里,人命是第一位的,其他都是其次,什么动物保护组织,什么气象环保组织,什么关爱植物组织等等,再见。
事实上这个年代别说砍几棵树了,其实越中城区在八十年代经历的大拆大建还有很多。
比如在83年的时候为了造环城路,把具有2000年历史的古城墙都给拆了个精光。
后来为了在老城区中心建造一条南北向的“中兴路”,又拆了一大批明清建筑,里面甚至还有宋代的建筑。
包括鲁迅家的祖宅都被拆了一部分,甭说普通老百姓家的旧宅子了。
几十年后,越中人后悔了,然后为了旅游又造起了假古董假老宅,然后骗骗外地人。
陈棋从屋顶下来,又走进了急诊科大厅里,这时候到处都是木匠切木头的声音,灰尘噪音非常烦人。
陈棋拿了图纸,对着旁边的施工人员吩咐道:
“这四种颜色,你们在地上要给我划仔细喽,千万不要出错,就从门口开始。”
尽管人民医院急诊科的条件比较简陋,但陈棋还是想将后世的一些先进理念带过来。
比如很多人到急诊科后,因为心急,整个都是懵的,所以方向感几乎都没了,非常容易给正常医疗秩序发生混乱。
所以陈棋设备了四种颜色的线条,起点都在急诊大厅的门口,用四种颜色代表着四个不同区域的方位。
比如红色地标指向“重症抢救区”
黄色地标指向“急诊诊疗区”
绿色地标指向“普通诊疗区”
蓝色地标指向“辅助检查区”
患者就诊时只需根据地面对应的标识颜色跟着走就行,可以准确无误的到达相应的就诊区域,为患者的就诊节省了时间,避免了患者心里着急却跑错路的尴尬。
同时也可以节省医务人员的精力和注意力。
当医生护士在抢救病人的时候,跑得都快飞起来了,却还经常被人拦住问:
医生抢救室在哪?医生验血在哪?医生我要看病往哪里走等等。
医生回答你,那就是耽误抢救时间,人家是争分夺秒的。
医生不回答你,行,等着被骂被投诉吧,又是态度差。
现在好了,自己要去哪个区域,是去看普通门诊,还是去抢救室,或者想做什么检查,只要跟着地上不同颜色的标记走就行,一目了然。
陈棋利用了现有的建筑条件,融合了后世的记忆,亲自设计了室内布局。
比如急诊大厅前面留有急救车的停车专用位,进入急诊科大门后,正对面就是导医台。
导医台左后方“抢救室”,导医台的右后方是门诊区域。
药房和收费位于大门口的最右侧,输液大厅位于大门的最左侧,进门后一目了然。
留观室位于急诊科的二楼,这里设计得跟病房一模一样,护士站在中间,周围一圈是病房。另外急诊手术室也在这里。
急诊检查暂时还是利用了门诊辅助检查,病人需要穿过急诊科到医院主楼里面去检查。
毕竟新建一个X光室,CT室那不是说说的,不但需要大量经费,同时还需要时间建造,这两个恰恰是陈棋目前最紧缺的。
至于EICU,这个是没有的,人民医院连正式的ICU都没建立呢,不得不说,八十年代的医院是真的很落后。
另外就是一个医务人员的调配问题。
新上任的医务科科长左利伟是陈棋一手提拔起来的,自认为自己属于“陈派”,所以对于急诊科的人员调配就非常上心。
毕竟这是新院长上台以来的第一个“政绩工程”,所以他准备抽调医院的精兵强将充实急诊科。
按陈棋的指示,急诊夜门诊,内科、外科、儿科、五官科都必须要开展。
其中除五官科只上前夜班外,内外儿三个科室都需要白班、前夜班、后夜班轮换,以8小时为一个班。
抢救室因为技术要求比较高,所以陈棋准备亲自上阵,在急诊科坐阵一段时间。
另外还落实一线,二线,三线制度。
一般当天上班的医务人员为一线,如果偶遇突发情况,或者病人爆仓的情况,则二线要在第一时间顶上。
如果遇到重特大事故,那么以院领导、各科科主任、资深主任医师为三线的医务人员也要及时赶到医院。
陈棋前世除了肝胆外科外,最熟悉的就是“急诊科”了。
一来是小医生往往都需要去急诊科轮转一段时间。
刚毕业进医院时,小医生都是跟过120,上过急救班的。
另外一个,陈棋前世做为住院总的时候,每天都会接到急诊科的会诊,他是一天要跑好几回。
还有他前世的死党张羽就是急诊科医生,所以对急诊科的流程和运作模式并不陌生,曾经的记忆全变成了这一世的经验。
基建工作搞得很快,半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易则文、张兴、陈丽、杨秀秀这4人也从协和医院参观回来了。
开业前一天晚上,急诊大楼里灯火通明。
各个科室的工作人员都在调试着设备,以确保第二天不出意外。
急诊科的第一名员工下班后都没有走,全部都在提前准备,有在熟悉环境的,有在打扫卫生的,有在忙着翻看工作手册的。
对于这些医生们来说,急诊科是新事物,到底怎么玩他们心里没底。
陈棋和郭书纪两人则还在模拟着病人,进医院后,急诊病人应该怎么处理?普通门诊患者应该怎么样引导,争取查漏补缺。
这时候最后一批药物被送来了,陈棋将笔记本一放,撸起袖子亲自开始搬药箱。
易则文看到后飞奔而至:“陈头,放下放下,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老人家干呢?”
陈棋肩上扛着一箱子玻璃瓶装的生理盐水,咬着牙骂道:
“滚开,老子还年轻,搬箱盐水小意思。”
易则文看着走路歪歪扭扭的院长,都有点怀疑人生了,就这还是小意思?
老郭同志一看陈棋都开干了,不服老的他也马上把外套一脱,跟着一起搬运起药物来。
院长和书纪都上了,其他小医生好意思看着,于是大家一拥而上,纷纷跳上大卡车将一箱箱药物搬到急诊药房里。
不到半小时,药房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
郭老头有点发愁,指着库房里这么多箱子说道:
“陈棋,你这野心也太大了,瞧你进的药物这么多,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这要是病人门可罗雀,你这新院长的脸可丢大了。”
陈棋刚在跟药房的人对接,一听老郭同志的质疑和不自信便乐了:
“哈哈,郭书纪,你对我还是缺乏信心呀,你就等着看吧。”
这几天院办的刘惠春可没有闲着
她发动了整个科室的人,给越中主要企事业单位的办公室主任们都在打电话,中心主题只有一个,人民医院将在晚上开展夜门诊和急诊服务。
另外,《越中日报》上面,人民医院急诊科即将开业的广告也已经登了好几天了,甚至还有一个120急救电话,医院可以派车去接病人。
这广告在民间早就引起哄动了。
陈棋这时候又拿起扫把,一边扫地,一边继续安慰这个可怜的老院长:
“老人家可是说过,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是我国杜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主要矛盾,所以这个问题咱们要辩证去看待。
这个矛盾不仅仅是物质精神上面,更体现在医疗方面,你看现在老百姓手里都有钱了,饭也吃饱了,有钱有粮了,接下来就是关注健康的时候了,就是怕死,有病早早跑医院。
郭书纪,你是出去少呀,我是经常往省里跑,在省里的几家医院经常能看到越中市的病人,你瞧瞧,人家瞧个病都敢往省城跑,这说明什么?
说明咱们以前提供的医疗服务,无论是临床水平还是营业时间都不能满足老百姓日益增长的健康需求,既然我们发现了这个矛盾,那就要解决这个矛盾,更要利用这个矛盾给咱们医院谋福利。
所以趁二院他们还没有反映过来,咱们率先开展急诊科服务,你看着好了,二院的病人估计很大一部分会逃到咱们人民医院来,今年呀,他们的业务增长目标铁定完不成。”
一听可以坑到死对头二院,老郭同志兴趣大增。
“行,对着二院你就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们求饶为止,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吹牛,跟咱们人民医院并列了。”
这时候屋外有装修工人在喊了:
“陈院长,线路都接通了,灯箱可以试着打开了。”
陈棋和郭书纪赶紧跑到医院门口的大马路上,屋里的其他医生护士们也全跑了出来。
“点灯,给我点灯看看,效果如何?”
随着电工将电闸这么一推,急诊科楼顶的巨大灯箱瞬间就人民医院照得一片光亮,引发不少小医生小护士们的一声声惊叹,不少人纷纷鼓起掌来。
“哇~~~,太漂亮了。”
“何止是漂亮呀,那是相当洋气。”
这时候马路上的行人、自行车,甚至汽车都停了下来,看着这个巨大的灯箱广告牌议论纷纷。
“哎,那是什么,上面怎么写着急诊科?”
“你这事面不灵了吧,这是人民医院明天就要开业的,以后咱们晚上也可以来看病了。”
“何止看病呀,急诊急诊,主要还是针对急救病人,你打120这个电话,人家还派车派医生上门接人呢。”
“哟,这个服务好,大半夜家里人发病了,没车还真不方便,看来这人民医院真正要为人民服务了。”
病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着,这天晚上,灯箱一直亮着。
好家伙,不少居民都是拖儿带女来瞧热闹了,就像傻大姐一手牵着大侄女,一手牵着大侄子也从家里跑来了。
“大姑,大姑,你快看这好漂亮呀。”
旁边一个大小孩鄙视了一下这两个小屁孩:“这叫灯箱懂不懂?上面写着急诊科几个字认不认识?瞎叫唤什么?”
陈一意比较泼辣就不服气了:
“这是我爸爸设计的,我爸爸可厉害了。”
陈一心也是摇了摇胸膛:“就是,我爸爸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谁都要听他的,你爸爸是干什么?”
这话一出,旁边的大小孩尴尬了:“我爸,我爸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也可厉害了。”
“那没有我爸爸厉害!”
看着小孩子们争吵起来,旁边的大人们都笑成了一团。
陈棋是儿子女儿心中的骄傲和英雄,但陈棋和兰丽娟从来没有教导儿子女儿那种特权思想,那种高人一等的不良风气。
就跟陈家这么有钱了,他们还住在老房子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