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机场,在一群黄头发白皮肤的人群当中,有两个华人格外明显。
路过的白人多看了他们几眼,听着他们说着英语,衣服装着虽然并不奢侈却也是整洁大方,以为是棒子国或者曰本人呢。
毕竟这时候的华人还是很少见的,哪怕见到了,光是那一身的中山装,面部表情严重就非常能鉴别。
兰丽娟用并不是太熟炼的英语,询问着丈夫机场的一些设施,以及瑞典这个国家的国情。
陈棋则是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一边走着去拿行李,一边同样用英语回答着妻子的询问。
从香江开始转机起,陈棋就要求兰丽娟全程都要用英语交流,无论是他们两个之间,或者是去便利店购买些什么,或者跟空姐勾通。
中专毕业后,兰丽娟在当时还是男朋友的陈棋鼓励下,每天都有学习英语。
后来陈棋还利用出国的机会,购买了不少英语版本的录相带,电影电视剧都有,就为了让妻子锻炼口语。
当然录相是正经录相,里面可没有全程喊:“my god”、“e on baby”
几年下来,兰丽娟已经能完全阅读英文期刊和资料,但口语一直是她的弱项,毕竟不在英语环境里,想学口语还是很难的。
光是看录相,听是完全能听懂了,开口说还是费劲。
正好趁这次去瑞典的机会,陈棋便有心让妻子的口语也快速跟上。
无论哪个年代,那些说英文教育不重要,甚至推动国家要取消中小学英语主课的人,不是傻就是坏。
陈棋现在做为ICPF的当红辣子鸡,享受的可是VIP接机待遇,
当这对夫妻来到出口的时候,ICPF年会的组织者已经等着了,双方握手后,坐上汽车,快速朝酒店驶去。
是的,陈棋这次主要是来瑞典参加ICPF年会的,而且他是提早来的,并没有随华国代表团一起出来。
因为这次来瑞典,除了参加年会外,他还有私人行程,也是他带兰丽娟一起出国的原因。
那就是为了妻子的事业,他需要跟瑞典阿斯利拉医药公司谈一个合作。
此时,阿斯利拉公司总部,董事长德尼尔森正愁眉不展地看着眼前的这只公司最新生产出来的药品。
这是一只胃药,公司为了研制出这只药品出来,从1970年开始,到现在1986年,整整研究了15年。
投入的经费已经累积高达5亿美元。
阿斯利拉公司,在欧美众多的医药公司里,顶多只能算是二流,公司的财政并不是太宽裕,这5亿美元可是要了公司的老命了。
关于医药研发,有一个“10定律”,就是花10年时间,投入10亿美元,10%的成功率。
所以研发资金,对医药公司来说都是占大头的,也吃掉了绝大多数的利润,结果研究的10个课题里面,最后只能成功1个。
如果这1个药成功了,有可能处于垄断地位,你这个药是世界独一无二的,那你就发大财了。
如果10个研究课题全失败了,对不起,这个亏损就要公司自己承担。
但偏偏阿斯利拉公司没有这种好运气。
因为他研发的是一只胃药,而在整个七八十年代,世界上统治胃病市场的是两只药,一只是西咪替丁,另外一只是雷尼替丁。
这两只药物主流药物,互相竞争得非常利害。
问题是老大老二大搞竞争,往往是老三老四先完蛋,
所以德尼尔森非常烦恼,自己公司好不容易生产出来的药物,如何去跟西咪替丁和雷尼替丁竞争?
要知道西咪替丁是史克公司生产的,而雷尼替丁是葛兰素公司生产的,这两家都是英格兰的医药巨头。
无论是公司规模,还是产品营销都不是二流公司阿斯利拉可以比的。
更要命的在于,阿斯利拉新发明的这只药物,跟西咪替丁、雷尼替丁都是同类型抑制胃酸药物,作用一样,功效一样,这就很难错位竞争。
虽然德尼尔森拿到的实验室报告可以肯定,自家新发明的药物,在抑酸作用上要远远强于雷尼替丁或者西咪替丁。
但这又如何?
如何让病人们接受一只新药物,从而心甘情愿掏钱购买,这就涉及到如何推广的问题,这需要投入大量的广告费,还得收买大量的国际顶级消化科医生站台。
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德尼尔森可没有勇气跟两大医药巨头打擂台。
而且阿斯利拉的新药品还有一个不利点,那就是他们的研发成本太高,这就导致他们必须将药物的价格提高,目前的定价是雷尼替丁的10倍。
哪怕你的疗效比雷尼替丁好,但你的价格是它的10倍,除了有钱人,一般的民众肯定会选择价格更便宜的药物。
阿斯利拉新药品的成本为什么这么高?只能说这是一只多灾多难的产品。
1970年阿斯利康公司开展了一项胃肠研究计划,意图通过麻醉剂的类似合成物来抑制胃酸分泌。该项研究以利多卡因为基础,合成了多种相关化合物。
合成物对大鼠胃酸抑制的确有很好效果,但是后来发现化合物H81/75对人体无效的,使得该项研究几近搁浅。
到了1972年,抑制胃酸的项目以新的方法重新被启动,开发了一个抑制胃酸分泌的化合物131,结果发现这个化合物存在急性毒性。
得,项目只能继续研究。
1973年阿斯利拉公司发现了较为安全的苯并咪唑H124/26,但是不幸的是该化合物已被其它公司的专利覆盖,又是白干,继续调转枪头继续研发。
好不容易研制出代谢物H83/69,又发现存在着引起甲状腺肿大及胸腺萎缩的长期慢性毒性。
最后不得不对H83/69再次进行结构修饰势在必行,由此得到了化合物H149/94。
这次算是成功研发了,可见过程的艰辛,任何一个步骤出问题,都可能导致整个项目失败。
新药的申请在1980年提交,1982年进入实质性实验阶段,到1986年产品定型。
整整15年的研发,就这样花了整整5亿美金,记住了,这可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5亿美金,这就要了阿斯利拉公司的老命了。
阿斯利拉公司董事长德尼尔森坐在主位上,听着自己的这些下属们的汇报。
“我们决定要去加在霉国举办的世界药品展览会,在会上做全力推广,计划如下……”
“我们已经跟卡洛林斯卡大学医院的塞格尔教授达成了合作关系,他将在今年的国际胃肠病学会上帮我们推广最新药品……”
“我们还计划在欧洲先斯投入2000万美元,在主要国家投入广告宣传……”
下属们汇报得一个比一个积极,但德尼尔森却头痛了,因为这些建议没一个有新意的。
他需要的是一鸣惊人,需要爆炸式的宣传,需要有独特的角度,让民众迅速记住并了解这只药物。
可是自己下属们提供的推广计划,都跟湿水煮青蛙一样,不但没有新意,而且非常公式化。
就比如“国际胃肠病学会”背后的赞助商,不是葛兰素公司,就是史克公司,只有这两个胃药领域的狗大户才能大把洒钱。
“国际胃肠病学会”(WCOG),这可是世界主流医学会,全球会员多达5万多人,每次开年会那都是上千人聚集一堂。
无论是规模和还是影响力,那都不是ICPF,或者FSSH这些小学会可以比的。
两大医药巨头花大钱赞助了这个会议,肯定会优待安排这两家公司的胃药推广,怎么轮得到阿斯利拉公司?
同样的,这两家公司的产品早就在临床上广泛使用,也跟国际上最着名的一些消化病专家、医生们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
这种关系是有大量利益输出的,是需要大把大把给美元,等于是“同盟关系”。
这是一张异常坚固的网,医药公司和知名医生都是利益共同体。
现在阿斯利拉要横插一脚,相当于第三者插足,成功的可能性就比较小,因为人家狗大户给钱给得爽快、给得更多。
拼财力?阿斯利拉公司是弟弟。
就当阿斯利拉公司内部就新产品的推广发愁的时候,陈棋和兰丽娟已经来到了宾馆。
ICPF学会会长杜威教授、副会长,来自英格兰的约翰逊教授、曰本的桥本健教授都已经等着了。
三位会长等一会下属理事,在其他学会里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个人到了一定的层次,那就要讲究一个逼格。
但没办法呀,实在是陈棋太神奇了,从一开始的唇腭裂三种新术式惊艳会场,到之前的“管状鼻整形术”,那都是具有开创意义的手术。
人家实力这么强了,而且为人谦虚,还愿意自己的成果与人分离,这么一位没有野心的大好人,值得ICPF的各个会长们拉拢,并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
尤其是桥本健教授,看到陈棋进来,直接就上去来了一个拥抱:
“陈桑,你可是来晚了,我们可是等了你好半天了,哈哈,兰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兰丽娟也赶紧笑着点头问候:“桥本教授,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桥本健为了管状鼻手术,在越中四院整整待了2周,为了跟陈棋建立友谊,他经常跑到陈棋家里去蹭饭,所以跟兰丽娟也挺熟了。
杜威之前去过两次华国,对陈棋的妻子同样不陌生,于是主动打起了招呼:
“陈,你美丽的妻子估计是害怕你在外面乱搞,所以亲自来监督你了,完了,今天晚上我可不敢约你去酒吧了。”
陈棋眨眨眼睛:“没事,我可以趁我妻子睡着了再熘出来。”
哈哈哈~~~~
一番玩笑下来,几人气氛融洽,杜威将陈棋拉到了一名高大的白人旁边:
“陈,这位是来自瑞典卡洛林斯卡大学医院的塞格尔教授,也是瑞典最着名的消化内科医生,他跟阿斯利拉医药公司的关系非常好,我也是委托我在梅奥诊所的同事帮忙介绍的。”
人际关系就是这么巧妙。
你不认识人,但你可以转上几圈,总能找到你需要的人,这就是有人脉的好处。
陈棋心想,果然是世界第一的梅奥医生强大,随便帮忙介绍一个“中间人”,找的还是人家国家的最顶级医生。
“塞格尔教授你好,非常荣幸见到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也是我们国家的内科医生,她在1983《柳叶刀》杂志上曾经发表了一篇《胃粘膜部发现不明杆菌》的论文。”
塞格尔教授听了眼睛一亮:
“哈,这篇论文我读到过,非常有新意,不过现在争论好像非常大,最主要的争议在于就算发现了这种细菌,但没有办法证明它的致病性,也没有办法杀死这种不明细菌。”
显然这位塞格尔教授也是个“老宅男”,一碰到同行,马上就讨论起学术问题来了。
这显然是陈棋乐见的。
于是他退后一步,将妻子的位置重点突出,并且给了妻子一个鼓励的眼神。
兰丽娟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内心的紧张,用英语回答道:
“塞格尔教授你好,目前我在国内的实验,已经能证实这种细菌的致病原理,相关论文已经成稿,准备继续向《柳叶刀》投稿。
并且我们也在寻找一种可以彻底杀灭胃粘膜部细菌的方案,这也是我和我丈夫来瑞典的原因,所以非常渴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what?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真的能证实这些不明细菌的致病因素?”
塞格尔教授一脸活见鬼的样子,他是顶级消化科医生,太明白如果这个论点能被证实,那对临床的意义就非常巨大了。
可以说在世界消化疾病历史上具有颠覆性意义。
兰丽娟非常认真:“是真的,而且我这次和我丈夫来瑞典,就是寻找一种能杀灭这种不明细菌的药物。”
塞格尔教授还要继续问询,旁边的杜威赶紧打断:
“嗨,我说你们准备在大堂里开个学术会议吗?塞格尔,陈和他美丽的妻子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已经很累了,走,先去休息一下。”
塞格尔教授显然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