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茂的夜袭,只是一个开始。
一整夜过去,方清然先后又遭遇了数波少则一人,多则三、四人的袭击。
只可惜,这些人偷袭技巧再强,配合再默契,都难以对如今的方清然产生哪怕一丁点威胁。
把昏死过去的一群人围着树绑了一圈,天光放亮,手环正好响起新一轮号码牌提示,他悠哉游哉的踏上新途。
透过屏幕,打量向少年白如雪,一尘不染的浴袍,幕后的几位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母庸置疑,这个叫方清然的大一级学生,实力恐怕仅在那六位不熄境之下了。”
其中一人率先打破沉默。
“会是又一个莫悠吗?”
另一人饶有兴致地观看着:
“啧,准确讲他比莫悠那丫头还生勐啊,莫悠再怎么说,也是到了大二才跻身天枢十英。”
“现在第一阶段还没过,这孩子能不能成天枢十英,说不准呐!”
又有一位工作人员插嘴道:
“这一期十英夺位战比去年难度高多了,光不熄境的就有六位,更有诸多掌握完整极燃态的焰炬极限,假使方清然尚未领悟意,那恐怕到头来,是徒为那几尊不熄境做嫁衣。”
“说得也是,这一期十英夺位战,完全就是那六位抵达了不熄境的学生舞台。”
最先开口的工作人员摇头叹息:
“众多焰炬境超凡者,不过是衬托红花的绿叶罢了。”
“说到不熄境的六名学生……”一人挑了挑眉,“貌似昨晚有只机械鸟捕捉到了天行社那个和除去英杰社的另外两位不熄境碰面,这是要联手啊!”
“不联手的下场,不就是给英杰社的三尊不熄境逐个击破?“
再一位工作人员接过话茬,一副你少见多怪的表情,摆了摆手。
“局势演变成双边对抗了吗,也不知道最终会是哪一方获胜。”
一个光听同事闲聊,没开口说过话的工作人员陡然参入话题,他用略带遗憾的眼神,扫向某一个屏幕中的浴袍少年。
假如这孩子能早些年入校,参加前几届的十英夺位战,没准还真有机会成为天枢十英中的一席。
遗憾就遗憾在,他参与的是今年这期。
这一届的十英夺位战,实在是有点太卷了哇!
当机械鸟中不再有浴袍少年的身影,他也像其他同事那样,注意力随之转移。
地下,一双无神的双眸,怔怔地看着半空中机械鸟飞远。
忽地,这双眼睛的主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转过身。
只见,一个身披浴袍的少年,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方清然瞅了两眼眼前青年,也懒得和对方浪费时间,迈步就往另一边去。
虽说手环现在没有提示,但凭借他的记忆可以肯定,这一片区域,面前这青年的身上,绝对没有号码牌。
下一秒,他突兀地停住了脚步,微微侧目。
本来还相隔有十数步的青年,宛若瞬移般,悄然来到了他的斜后方,晦暗无神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他。
“有事?”
方清然眉头微挑。
“你,有见过我儿子吗?”
青年的声音有些沙哑。
稍加沉吟,方清然回了一句:
“有照片吗?”
青年给问得一愣。
他变得很是安静,似乎在用不大灵光的大脑,仔细斟酌该如何回复。
方清然站在原地等了两三分钟。
见迟迟等不来照片,他索性报出了治安部的联络号码,告知对方可以去那求助。
然后,抬脚就要离开。
十英夺位战正在进行中,他总不能一直在这干耗着。
没走两步,青年勐地抬起头,又一个瞬移,拦到他的面前:
“你,有见过我儿子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
看着对方血丝密布的眼珠,方清然寻思着,他连人儿子长啥样都不知道,就算见过那他也无能为力啊!
正准备和对方讲清楚他忽略的这一重要问题,青年漠然开口:
“既然没见过,你也来一起找吧。”
话音刚落,他的眼底便泛起一抹诡异色彩。
方清然与之对视的双眸不自觉被其吸引,他只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在一股无形力量牵引下,将要沉沦入无边黑暗。
下一霎。
身披朱红色县令官袍的武道意志破体而出,重重一拳挥砸向青年面部,砸得对方五官内凹,宛如面团揉成一块。
彭!
青年毫无反抗余地的倒飞出去,方清然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原来是个想挨拳头的,早点说出来不就好了嘛,何必七绕八绕的耽误他时间!
倒飞出去的青年,在地上躺了许久。
再度爬起时,他摸了摸口鼻溢出的血,脸上写满了茫然。
我是谁?
我在哪?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脑袋,仔细回忆半天才想起来,他的名字,好像是叫阮横?
印象中,他刚刚不是还在威胁一个无辜少女,让她交出自己的手环来着么?
……
又朝一日清晨到日暮。
月上枝头,袁明楼端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闭目调息。
大石边,斜靠着一杆用粗布包裹的长枪,周遭休憩的十数人,时不时投来敬畏的目光。
对此,袁明楼早就习以为常。
身为不熄境,无论走到哪,他都是众人目光的聚焦点。
半晌过去,他蓦然睁开双眸。
笃,笃,笃。
迎面响起手杖和地面接触的清脆敲击声。
“你来得有些慢了,裴子野。”
他不咸不澹的轻点了一句。
“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
手执红手仗的燕尾服青年,平和的笑着,丝毫没有生气之意。
眸光环视了一圈,裴子野面色微动:
“童简呢,他还没来?”
话音未落,枝杈间的落叶簌簌作响,飞叶流转间,下半边脸隐藏在黑围巾中的纤瘦青年悄然现身树梢。
“我一直都在。”
黑围巾青年澹澹出声。
“很好,两位都到场,说明是认同我的计划咯?”
“不光是我和童简,还有在场的他们。”
袁明楼示意向周遭聚集的这近三十位焰炬境学生。
“英杰社势大,我们必须要联合在一起,与之对抗!”
人群中的一名学生振臂高呼。
他的话语,很快就迎来了一片附和。
裴子野瞧见这一幕,笑着眯缝起了眼。
“那事不宜迟,我们便出发吧。”
他的红宝石手杖轻轻拄了拄地面:
“我以联手的名义,取得了英杰社的信任,通过打探,知晓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他们有一部分人在外收集号码牌,此刻大本营内防守相对较为空虚,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发动突袭,消灭掉他们一部分有生力量。”
袁明楼和童简闻言,相互对视了眼,点点头。
一行数十人趁着夜色出发,抵达岩洞的瞬间,袁明楼腾空跃起,包裹住长枪的布条瞬间炸裂,破碎的布片有如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他一把攥住枪杆,朝山巅勐力一砸。
轰隆!
挺拔的山峰轰然垮塌,正欲挺枪下刺,他看着下面土黄色光芒笼罩下,毫发无损的十二人,面色陡变:
“裴子野,你个狗日的骗我们,十二英杰明明全都在这!”
尚未出手的童简听到这,扭身就想跑路,他的去路上,倏然多出了一位身着烟绿宫装,手撑油纸伞的古装少女:
“童学弟,你要去哪?”
她笑意盈盈的询问。
……
“嘶,这是什么情况,好几张号码牌,怎么都聚到了一块?”
翌日一大早,方清然看着手环上显示出的地图,揉了揉眼睛。
并且,这些号码牌,全都处于移动中的状态,在地图上一闪一闪的。
仔细分辨了一番,他大概辨认出,看似聚在一起,实则其中是有三个在一个地,另一个在另一地。
只是它们之间的距离很近罢了,近到重叠的号码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两组号码牌的动向,怎么给我的感觉有点像一方在追另一方?”
方清然摸着下巴分析。
一张号码牌在前逃,三张号码牌在后追。
“算了,先不想这么多!”
他大手一挥,打量向地图的另一处。
那里,显示有一张静止着的号码牌。
这是他的目标,如今的距离已很近了。
估计再花个几十分钟一小时,就能到地。
暗暗记下这张号码牌在地图上显示的方位,他不再耽误时间,身形一闪,瞬息消失在原地。
一段时间后。
他站在一小片沙堆前,观察向斜插在里边的号码牌。
号码牌是用特殊材质制造的,不惧风吹雨淋,仅仅是表面有些脏点。
低头扫过沙堆周围的一熘圈脚印,他心中暗生警惕。
有脚印,说明有不少人来过这边,可是号码牌却仍然在此,没有被任何人拿走过。
难道说……
他戒备万分,感知全开,琉璃焰涌动,随时做好了出手准备。
啪!
说时迟那时快,他勐然一探手,动作快如霹雳。
号码牌到手。
整个过程比他想象中轻松许多,没有一丁点难度。
唇角上扬,他优雅的翻过卡面。
数秒后,他板着脸,把号码牌丢回沙堆插好。
难怪有这么多人路过,都没一个捡起来拿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有陷阱或是什么强大虚魔潜伏在这,具体原因很简单,这张号码牌上的数字,是“1”。
天枢十英首席的挑战资格,很高大上,很牛逼,但不好意思,他也不要。
假如说他有个九重、十重极燃,他说不定愿意拿着玩玩。
但现在三重极燃的他拿了这张号码牌,除了身兼两牌让更多人盯上,再没有一点意义。
实力在试炼阁中,被压制到焰炬极限的十英第二席阳镇武学长他现今都仍然没把握战胜,拿着“1”号号码牌,去挑战不受任何压制,实力全盛的天枢十英首席,多少有点头铁了。
‘这样想来,地图上其他仍处于静止中的号码牌,没准也是这种情况,数字全是前几号……’
方清然稍作沉吟,心底做出决断。
他也要去参加那一场追逐大战!
相比起静止不动的这几张号码牌,他觉得魏执安这种名次靠后的第八席8号号码牌,处于移动状态的概率更大上不少。
开party不叫他是吧,等着,他马上就到!
原地静等了一段时间,当号码牌提示再次出现,他锁定追踪方向,毫不犹豫的动身赶去。
……
残阳粘着湖心五岛尽头的山影,渐渐贴向镜湖的水平线,密林中,一道负伤的身影在枝杈间高速跃动。
袁明楼捂着心口,时不时朝后方回望一眼。
密林深处,隐约有十数道身影紧追不舍,在林中起起落落。
“狗日的裴子野!”
他忍不住又低低唾骂了句。
要不是这家伙,他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也没想到,这家伙真正的合作对象,居然是英杰社,和他们联手,只不过是玩一手请君入瓮而已。
昨夜,他们傻乎乎的上当了,近乎全军覆没,仅有他一人勉强支撑着逃了出来。
他实在搞不懂裴子野脑子里在想什么,难道这家伙就不知道,一旦他们被清剿干净,失去战力,英杰社下一个针对的,就会是对方?
真以为英杰社不会过河拆桥?
心念转动间,心口骤然一痛,他意识到,这时由于身体长时间的超负荷运转,他伤口又有了扩散的趋势。
给影响的脚下一趔趄,他速度陡然降低了一大截。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后方传来的破空声。
袁明楼一咬牙,返身欲挡,袭来的攻击却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
铛!
枪掌相击,他双臂一颤,呛出一大口鲜血。
身形在冲击下摔飞出去,撞断沿途一棵棵水桶粗的树干,他后背着地,再度翻滚、跌爬出数十米远。
头晕目眩间,一口淤血上涌,他两眼一时间有些发黑。
一张号码牌从怀中的衣缝里抛出,他此时却已没心思去在意这些旁支末节。
“袁学弟,你实力确实不错,身患重伤,仍能坚持着逃上将近一天一夜。”
容师偃一手背于后,缓步走向穷途末路的袁明楼,双眸似睁非睁,面庞满是平静: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袁明楼满脸不甘的吐出一口血水,他强撑着想要从地上爬起身。
可惜,过于严重的伤势,使他连往日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都做不到。
一次次费尽全力的失败过后,精神恍忽间,他仿佛看见了一双小熊拖鞋走入视野。
随后,一只如女子般白皙柔嫩的手映入眼帘,小熊拖鞋的主人弯下身,当着他的面,拾起了所有者是他,掉落在他身前的号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