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和沉家不听自己的话,令陈志非常生气,但是也让他无可奈何,说到底,三家关系平等,平常遇见事情也只是互相通气,互相商量罢了,不存在谁命令谁,谁指挥谁的从属关系。
可陈志知道,朝廷传出来的动静,绝不是什么空穴来风,这次很可能是大的,无法招架的那种。
族中长辈陈叔达也算是效忠皇帝的老臣了,几乎每年都要发信回来,警告他们家老实一点,不要生事。
“陈式!”
陈志越想越害怕,顿时大喊管家名字。
一名四十多岁,身材矮小的男子躬身走进厅堂。
“家主。”
“去斜凤山,告诉于夔立即散了,今年不许下山!”
陈式不解道:“家主,可有原因?”
“你想要什么原因?”陈志冷冷的盯着他。
陈式唯唯诺诺道:“家主,于夔不是我们陈家的人,小人担心若是理由不足,他可能不会答应,反而要闹事。”
闻言,陈志点点头,来回踱步。
“也对,是我失计较了。你告诉于夔,朝廷现在已经派人南下调查,不日将至,他若继续留在那里,恐有性命之危。”
“是。”陈式躬身退下。
紧跟着,陈志又唤来数名账房负责人和心腹,一齐来到房中密室之内。
“家主有何吩咐?”
陈志道:“此次朝廷派人南下调查,恐有大危,这里的七口箱子里,装的都是历来贿赂各州官员的籍册,以及部分田亩,你们几人乃是我的心腹,立即将此物带出去,焚毁!”
“是。”
这件事情,陈志甚至小心到不敢找府内的家丁去做,他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陈家的首尾,不能让朝廷抓住把柄。贿赂朝廷官员这种事情,本来算不上大,可若是一旦朝廷查出来他为什么要贿赂官员的内情,那就够陈家满门抄斩的了。
一处空地上,陈志的心腹们小心翼翼将证据集中在一起,互相看了看,谁也没先动手。
“烧啊。”其中一人催促。
“对啊,烧啊。”另一人催促。
“烧!”
有一人一咬牙,从袖子中取出火折子,刚准备点燃火把,便被一支暗箭当场射死。
“谁!”
其余几人顿时慌乱起来。
便在此时,数十名壮汉冲出来,短短半炷香时间便控制住局面。
“来得巧啊。”王珪拍拍手,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看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摸样。
查桉么,当然要悄悄的查,谁会大张旗鼓的南下调查啊。
“王左丞好计策。”安州刺史于永宁走出来,笑着道。
“还得多亏你配合,此番,你也有功。”王珪笑了笑,朝着差役们挥挥手,那些人押着心如死灰的陈家心腹悄然离去。
“请。”王珪伸手。
“请。”于永宁客气一句,而后迈步上前,一脚踹开箱子,取出里面一卷籍册翻阅。
‘贞观三年,云梦令张铭收钱两百吊。’
‘贞观三年六月,安州长史收钱三万吊。’
‘贞观......’
于永宁连续看完十几份籍册,冷汗使他浑身发颤。最远的一次是武德九年,后面最近的一次是贞观十年。换而言之,十几年内在安州荆州这边待过的官员,基本上全都收过陈家的银子。
另一边,王珪看着籍册,气的一把将籍册砸在箱子里。
“这些家伙,他们这次死定了!”
于永宁颤声问道:“陛下这次真要一查到底?”
这要牵连多少人啊?
光是陈家这一份就足够让荆州一带地震,何况还有萧家和沉家那边呢。
王珪沉声道:“不错,除了我之外,于志宁已经去了江南道。”
闻言,于永宁明白了。连自己弟弟也参与此事,那就说明皇帝是真准备彻底整治荆襄等地了。
“陈家那边,要立刻控制吗?”
“当然,必须立刻控制。”王珪说。
与此同时,斜凤山。
“于先生,你今年可千万不能下山啊,千万不能!”陈式苦口婆心劝道:“我家主人说了,朝廷今年要严查这边,你若是下山,会非常危险!”
于夔今年四十多岁,曾在林士弘手底下混过,不过他混的一般般,不算一号人物,因此林士弘完蛋后,他趁乱归乡种田。但是人吧,习惯另一种生活,就很难再回到从前。于夔就是这样,让他拿起锄头耕地,简直比让他自杀还痛苦。
所以,他又干回老本行,上山当劫匪。因为有陈家这个合作伙伴存在,他不愁劫不了道,更不愁官府来捉拿自己。好几次官府派人前往斜凤山剿匪,都因为陈家通风报信,才让于夔逃过一劫。投桃报李,他经常帮着陈家干掉那些不顺眼的人,或者是北边的商贾。
北边的商贾,可是富的流油啊。
“他怎么知道朝廷要查的?”于夔抓抓头发,问道。
陈式无语,这种事情家主怎么可能会告诉他。
“于先生,咱们两家合作多次,我们岂会害你。这一次真的不同寻常,您绝对不能冒险。”陈式说。
于夔哈哈一笑,“每年都是这种说法,天天嚷着朝廷要派大军来剿灭我们,但是至今连一根毛都没有,你们家想太多了。”
话音落下,屋子内其他劫匪纷纷哄笑。他们都是刀尖上舔血的存在,不少人还是造过反的,根本不把陈式说的话放在心上。
见状,陈式正准备劝说,不想却见一名劫匪连滚带爬冲进屋子。
“不好了...官兵...好多官兵...杀来了!”
斜凤山并不是非常高,山也不怎么陡峭,但是山上长满了杂树丛林,荆棘壁障,非常适合劫道隐蔽起来。
于夔得知官兵袭山,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反打!
论地形,他比那些官兵可熟悉太多了,他有信心吃掉这一股官兵,至于吃掉以后会不会引来朝廷大军,那就不用担心了,反正有陈家帮自己善后。
自己帮他们干脏活,他们帮自己善后,很公平!
“秃子,你们几个小心点。”
于夔带着几十个弟兄刚刚蹲下来,吩咐一句,一支暗箭射过来,当场将他口中的‘秃子’给射死在原地,挣扎都没挣扎一下。
借着朦胧的月光,于夔颤抖着手,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俯下身子,爬过去,小心翼翼摸着那支插在‘秃子’胸口的箭失。
“这是,弩箭!”
于夔心中一片冰凉,他曾经造过反,深知这种弩箭一般都是军中锐械,绝不可能会出现在地方官兵手中。
如此说来,对方是,军队!
嗡!
一阵诡异的声音过后,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于夔头皮发麻,连忙顺着地上狂滚,然后远远逃走。
这根本不是官兵的打法,这分明就是军队的打法!
朝廷这次,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