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始终是一块不好处理的地方,哪怕搁在前隋那会儿也是,这个问题追究起来,得追究到汉末三国时期。主要是从三国那会儿就开始南北分裂,原本晋朝统一天下,是一个很不错的弥合南北关系的机会,但是晋朝后来也裂开了,这一裂开就是几百年。
等到前隋统一天下,对南方采取安抚政策,想要慢慢感化,让他们融合进来。隋炀帝更激进一点,他想把北方的汉化关陇胡人全都给弄死,然后把南方人迁移到北方来。
结果,杨广先死了。
李智云登基以来,对南方也采取安抚态度,给予一定优惠照顾,进而方便自己集中精力解决突厥,解决关陇人,打压山东士族。现在帝国运转良好,该打压的也基本上压制住了,剩下的,他就要动一动南方这一块了。
这一次,必须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怕!
“太奇怪了。”房玄龄走在路上,摸着胡须,疑惑道:“圣人这么大张旗鼓的调查,不怕被人把消息传回南方,进而什么也查不出来吗?”
杜如晦低声道:“你不会真以为圣人就只派那几个人去查吧。”
“你的意思是?”
杜如晦轻轻颔首,“如果我猜测的没错,陛下的密探,此刻早已赶赴荆州等地。要知道,这次的消息,可不是御史送上来的。”
房玄龄点点头,旋即皱眉道:“可若是真查个水落石出,此番可是大地震啊,得牵连多少官员啊?”
“三条腿的蛤蟆不少找,但是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山东士族和关陇人,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杜如晦意味深长的说道:“圣人深谙平衡之道,这些年打压关陇人,迫使他们抬不起头,对待山东士族也没手软,早就有意让他们缓和一二。”
房玄龄明白了,顿时拱手道:“多谢解惑。”
“不必,你往后行事,切记小心,莫要和他人牵扯。”
“我明白了。”
一直以来,李智云都明白不能一直打压关陇人,你得给他们一点甜头,然后再甩他们一巴掌。让他们内部分化,内部生出龃龉,自相斗争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让他们在内耗中变弱。不然,一直压制着他们,迟早会把弦给绷断。
这次调查南方,他让于志宁和王珪作为密探,秘密地赶赴地方探查。除却他们之外,还有李智云手底下玄衣卫的人。一共三条线,一条明线,两条暗线,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对付世家,自然是用世家更方便。关陇人和山东士族,这些年都过得很惨,只有少部分人获得重用,大部分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冷落。这次的机会,他们可不会放过。
毕竟,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帝国很明显不像前隋,大唐比隋朝更强大,更富庶,皇帝李智云也不像杨广那个神经病,只要皇帝继续软刀子割肉,他们迟早还是要服软。何况皇帝这么年轻,谁敢一直和朝廷耗下去啊。
干脆点,趁早低头不失为体面。
以前,关陇人想低头,还得看皇帝给不给他们低头的机会,比如待在同一个位置十几年的于志宁。现在好不容易获取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
哪怕,因此会被其他关陇人嫉恨,他也不在乎。
“现在,朝廷的巡查使应该在来的路上了,我们得快点,否则消息传回来,那些人就要收回马脚了。”
江陵城中,一间客栈,于志宁这么对王珪说。
王珪点头表示同意,“接下来,你我分头行动,我去安州。”
“我去苏州。”
达成一致,俩人便各自散去。
此桉一旦掀起,不会是雷声大雨点小,绝对是大桉。而于志宁的目的就是掀起这件大桉子,给自己增加政绩。
南方大族,自然得数萧、陈、虞、陆、沉等几家。他们控制着大部分水道漕运,上好的良田,肥美的林泽,可谓富甲一方。在前隋那会儿,天下大乱,南方虽然也乱,但是基本上是南方自己窝里横,也就是他们世家大族之间不对付,互相扶持一个对手,侵占便宜。比如萧梁皇族的萧铣,又比如乱匪林士弘等等。
真论损伤,南方远远不如中原。中原的瓦岗乱匪肆虐破坏程度远远超过南方。
是以,他们的损失虽然有,但绝对不是很大。另外,朝廷平定南方后,基本上没动这边的利益,还是以南方人治理南方,稳定压倒一切。
正因如此,南方世族一向瞧不起北边,总认为他们穷而且野蛮。再加上前期他们又没投资李唐,结果进入新朝后,朝中中枢官员出身南方世族的人少之又少。
仅此,他们不会做蠢事。毕竟,只要他们窝在南方,做个土财主按时缴税,朝廷也不会真对他们大开杀戒。
但问题是,这几年,南方世族发现他们现在是越过越穷了!
简单而言,随着朝廷不顾奴隶死活,大规模的修建水泥路,架桥开通河渠,南北方贸易频繁的远超前隋。
由此,他们发现,北方运来南边的产品,一样比一样贵,一样比一样好用,一样比一样难制造,利润全被北边人给吃的干干净净,他们一点分不到。
而且,他们运往北方的米粮,草药,瓷器,丝绸等物,价格完全不能和那边比。他们倒是想不买,但是架不住真香二字,于是只能玩点歪门邪道。
比如走私,比如贿赂官员,压低北方商品价格,再比如直接截道抢劫。
反正,在这块地方,他们就是说一不二!
苏州陆府。
陆完在书房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叠宣纸,摸着那不可描述的触感,他心里欢喜的要炸开。这种等级的好纸,只有关中才有,只有那里才能买得到,属于真正的‘洛阳纸贵’。不知道有多少江南士子求一纸而不得,愿意花大价钱采购。
陆完作为苏州陆氏一员,自然也是对此垂涎三尺,奈何这东西完全是有价无市,想要买,只能等北边的商贾买到货,才能运过来采购一番。
就这,还买不到!
真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据陆完了解的不可靠消息,这宣纸每月各家商贾能拿多少,都有定额在那儿,谁也不能多拿!
他倒是打听过能拿到货的那几家消息,得出的结论是;对方背后是朝中显贵。
如此,他便放弃直接沟通对方背后人的打算,转而发挥本地人的优势。
至于什么优势,那就不可言说了。
总之,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因为这宣纸在这边简直就是卖天价,而他们卖去北边的粮食,价格真是贱的不能再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