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崔民干走出来,李智云面露回忆,他在武德年间就见过崔民干一次,当时是在河北,打宇文化及和窦建德那会儿。后来崔民干在地方任职,他也就没怎么见过。
不过崔民干官做的还挺不错,有点门道,对这个人,李智云还是印象不错的。
等崔民干说完,李智云就没怎么听后面的官员怎么说话了。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这个崔民干貌似是博陵崔氏的人。
清河崔氏高傲无比,到现在也不肯放族中优秀子弟出来,而博陵崔氏比较识相,虽然没有跪舔大唐,但是很听话的放一些子弟出来帮助朝廷治理地方。
崔民干本人,更是当年先帝入关时候就投诚的。
带投大哥啊!
待官员们说完后,李智云看向人群中的崔民干。
“崔卿。”
“臣在。”崔民干面色澹然的走出来,他对工部尚书的位子确实很心动,毕竟留在中枢,那自然是比待在地方高贵的多。但是呢,他也没将这件事情当作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作为先帝的臣子,他已经被冷落太久了,久到他以为皇帝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李智云感慨道:“朕记得,先帝当年攻入关中,拨乱反正,你是较早追随先帝的。”
“是,臣自醴泉起兵响应先帝。”崔民干回答。
“好啊,先帝常与朕言,崔公贤良,识大体,明大义,乃为国家干城也。”
“不敢当先帝之赞,臣惶恐。”崔民干心中略微得意,面上依旧谦逊。
“呵呵。”李智云笑了笑,没有再接着说什么。
工部尚书谁都想做,因此各方也都不服谁,说完各自理念,接下来比的就是谁人脉广,谁赞同的人多。
政事堂的几个相国是不会轻易下场的,六部尚书中的五部尚书也选择作壁上观,剩下的都是一些侍郎,少丞什么的官员,在互相据理力争。
吵了一会儿也没什么结果,李智云宣布散朝。
结束后,杜如晦和薛收走在一起。
“你说陛下到底属意谁?”薛收问杜如晦。
杜如晦想了想,摇头道:“陛下的想法,我真是猜测不到。在我看来,陛下应当是偏向苏世长的吧。”
苏世长怎么也是陛下心腹,其余的于志宁、王珪之流,可不是陛下的心腹。
“我也是这么觉得,但总觉得陛下好像并没有非要选苏世长的意思。”薛收蹙眉,说道:“拖下去,事情会复杂的。”
“不会拖太久的。”杜如晦道:“陛下心中,怕是早有想法,在我看来,如今争一部尚书之位,可比先帝那会儿和平多了。”
闻言,薛收咧嘴一笑,“那可不能比,现在谁敢跳出来,陛下一定会收拾谁。”
“说的也是。”
如杜如晦所言,李智云确实有了想法。
之前他的想法是,如果没人选,那就用苏世长,反正这个人是他自己人,放去工部也没问题。
可现在,他有了其他的选择。
两仪殿,偏室。
“臣崔民干,拜见皇帝陛下,问陛下安。”
“坐吧。”
“谢陛下。”
待崔民干坐下后,心中忍不住滴咕猜测,陛下在大朝会结束之后单独召见自己,难不成是要和自己嘱咐什么?
还是说,讨论工部尚书?
想到后者,崔民干小心脏砰然跳动,那可是一部尚书,说不心动,骗自己都骗不过去。
可问题是,陛下真的会任命自己吗?
“崔卿。”李智云打断他的思绪。
“臣在。”
李智云微微一笑,言道:“前些时候,朕观前史,书中多有言论,天下崔姓,首推清河博陵。天下世家,唯崔姓为首,不知崔卿对此有何看法。”
话音落下,崔民干脑门上流下汗水。
前一句话没问题,天下崔姓自然以清河博陵为首。但是天下世家唯崔姓为首,这种话,他可不敢在皇帝面前承认。
哪怕,心底的潜意思是这个,他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承认。谁敢承认自己比皇族李氏更高贵?
“陛下,臣以为此言不妥,陛下乃天子,皇族李氏,自为天下氏族之首。”崔民干睁着眼说瞎话。
他无所谓,反正博陵崔氏一向低调,和清河崔氏不同,他们不在乎这些东西,他们要的是低调发展,有一天超越清河崔氏。
至于和皇帝争这个空号?
脑子坏了吧。
博陵崔氏的宗老们曾评价过当今皇帝;霸道而不失仁善,深谋远虑而懂得隐忍,才智高绝而不自傲。
崔民干将这句话记在心里,认真观察,然后发现,宗老们不愧是老狐狸,看人真准。
当今陛下,待草原人霸道,待唐人仁善,以庶皇子身份,一举击败先帝三位嫡子,光明正大顺理成章的登基,并且还紧紧握着兵权。击败突厥之后并未不可一世,反而低调发展,弄死草原。
面对西域商路纵横的劫匪,他也选择了暂时隐忍。
这样的皇帝,谁脑子坏了去和他作对。
清河崔氏。
清河崔氏?
那群人还有脑子吗?
崔民干作为博陵崔氏出身,一向对清河崔氏的人没什么好感。
听见崔民干这么说,李智云笑着道:“崔卿此言,甚善。不过朕还是觉得,博陵崔氏,梓材甚多,而今天下大治,正需人才,不知崔卿如何看待?”
崔民干懂了,皇帝这是要博陵崔氏给个答复。
到底吃不吃老李家的饭。
你要是吃,咱们就是好兄弟。
你要是不吃,那就说明你对我有意见。
谁敢对皇帝有意见?
“陛下若有所需,博陵崔氏子弟,尽为陛下所用。”崔民干很光棍的答应帮助皇帝。
李智云很满意崔民干的回答,露出了和善的笑意。
历史上,博陵崔氏对李世民也是如此,他们和清高的清河崔氏完全不同。哪怕心里确实觉得博陵崔氏门楣高大,但是绝不会表现在脸上,而是放在心里面。
李世民修《氏族志》,意在打压门阀世家,结果高士廉没搞清楚状况,把老崔家排前面,惹怒了李世民,被李世民一顿臭骂。
李世民的想法很简单,老子修的氏族志,不看你什么出身,而是看老子给你什么官!
给你高官,说明老子看得起你,你就是排前面的‘贵姓’,如果不是高官,还敢排前面,那就是你看不起老子给你做的官。
道理很粗俗,同时也很霸道。
效忠皇帝,团结在皇帝周围,你才是‘贵姓’,否则你就是个小垃圾。
高士廉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李世民的真实想法,没人知道。但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李世民编篡的《氏族志》就是垃圾,五姓七望跟看猴戏一样看李世民上蹿下跳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