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机、奉高、善昌,乃是裴矩的三个儿子。
裴矩话里话外的意思很透彻,如果他支持楚王失败,将来太子登基清算裴氏,他裴矩一支自愿离开裴氏,与裴氏撇清关系。
不得不说,裴矩赌的确实够大。
裴矩道:“没有公平一说, 自我接任家主以来,历经文帝,炀帝两代天子,同样的话,我也和裴蕴说过。现在,不过是我第三次做出这样的决定罢了。
至于你说他们的仕途,其实也没那么不能接受。我膝下三子, 唯有宣机资质尚可,奉高和善昌,资质平庸,若为官,将来能为一州刺史便是得天之幸。”
“家主若是决定了,我无话可说。”裴世清拱手,神色十分肃穆道:“愿遵家主之命。”
翌日,李智云亲自拜访裴府,受到裴矩热情接待,双方谈话十分和睦愉快。
席间,裴矩多次提起李智云曾经于裴氏有恩,并告诉楚王,若有差遣,裴氏愿意相助一二。
这让李智云十分高兴,觉得这趟没白来。
说实话,拜访裴府前,由于裴怀节拒绝他的征聘, 他心里还有些担心这趟过来会被裴矩糊弄。
没想到裴矩诚意十足, 话里话外都表示裴氏会帮助他。
裴府偏房。
裴奉高妻子柳氏正在为女儿梳妆。
“这次是家主亲自做的决定,你父亲已为你拒绝太子那边,这次楚王肯定是无法拒绝。若是楚王推辞,你倒是能脱身,若是楚王顺水推舟,你便从了吧。”
说到这里,柳氏叹道:“你为高门贵女,这一遭是躲不了的。好在楚王身份贵重,若为其侧室,倒也不算辱没你的身份。”
裴苏儿低着头,两根手指搅在一起。
“女儿知道了。”
她小声的说。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
“夫人,家主那边来人,请姑娘过去。”
柳氏闻言,拍拍女儿细肩。
裴苏儿站起身,白衣翩翩,长裙曳地,三千青丝飘散。
正厅。
李智云正在饮酒时,却见裴矩说道:“殿下,老臣孙女心慕殿下风采,愿为殿下一舞,不知殿下可有观赏之意?”
啥意思?
李智云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笑着道:“既然如此,智云自是愿意。”
“好。”
裴矩声音落下,外面一女子缓缓走进来。
却见那女子身穿月白罗裙,身上有明青莲花纹案,头上簇拥金钗玉簪,看起来珠光明艳,步履之间,身姿优曼,自带书香闺玉气质。
好一个大家闺秀美少女!
李智云自己身边就有各种美女,早已见怪不怪,不过裴氏女身上的书卷气息,却是让他感到惊艳。
不是知性美,而是一种含苞待放的美。如牡丹欲开未开,如花香要散未散。
仅是瞬间的惊讶,李智云便将眼神收敛。而一直注意李智云神态的裴矩则暗自心惊,这位楚王,未免过于平静。
在权力面前,楚王平静。
在美色面前,居然还能平静。
权色,已不为楚王所重,那他所求者,未免过于可怕。
不过转念一想,裴矩又隐隐开心。只有这样的人,才配他豪赌一次。
片刻间,裴苏儿已在厅中翩翩起舞。
她腾挪旋转,如画中仙子。
李智云饮酒赏舞,自在无比,心中既高兴大事将成,又能大饱眼福。
痛快也!
一曲罢,掌声热烈。
裴矩道:“苏儿,这便是名震天下的楚王殿下,你可敬其一杯,聊表心意。”
裴苏儿颔首,端着酒盏,走到李智云面前,屈膝一礼。
“敬殿下。”
许是跳舞劳累,裴苏儿俏脸红晕,像个初次恋爱的少女,紧张又害怕。
李智云起身,端酒与她的酒盏轻轻一碰。
在她扬其玉颈欲饮之时,李智云忽然伸手拦下。
她不解的看着李智云。
“殿下?”
李智云道:“这杯酒,以后你我再饮,先回房休息吧。”
闻言,裴苏儿有些为难,不知所措。
裴矩笑道:“既然殿下开口,自当如此,苏儿,你先回去吧。”
“是。”裴苏儿向着李智云微微颔首,福礼离去。
她回到房间,母亲柳氏连忙问道:“楚王如何?”
如何?
裴苏儿也不知该怎么说。
之前,她听说自己被太子看重,着实害怕。因为太子已经有三十余岁,快赶上她的父亲。
而后,父亲告诉她,可以不用嫁给太子,但是家主有意让她嫁给楚王。
她来长安时,曾听族中姊妹说过,当今楚王,沙场名将,曾力退突厥。
这样的人,肯定是高大健硕,甚至是.......野蛮。
她有些伤心,出身书香门第,她更希望未来的丈夫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人。
可是她没得选,自己可能要嫁给一位宗室名将,还是侧室。
可今日一见,她发现楚王并不强悍。
他高大消瘦,面容坚毅英俊,说话和声细语,和她想象中的楚王完全不一样。
“甚好。”她低着头,心情复杂。
虽然楚王容貌身形出乎预料,但是她和楚王从未相处过,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脾性如何。
心底,到底是免不了担心。
听见女儿这么说,柳氏还以为女儿在敷衍自己,便安慰道:“家主之命,不得不从啊。以后你若受了委屈,便找机会和娘说说,别藏在心里。”
“嗯。”裴苏儿幽幽一叹。
见状,柳氏悄然离去,给女儿安静安静。
裴苏儿支着下巴,听着窗外的寒风呼啸,心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有自己将来嫁给楚王作为侧室,回娘家被族中姊妹嘲讽的场面。
有楚王妃虐待她的凄惨场面。
还有楚王凶恶欺负她的可怕画面。
她想了很多,越想越想哭。
她知道自己的婚事做不得主,可临了,自己怎么这么难受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婢女突然走到她身边,送上一只手掌大小的盒子。
“姑娘,这是楚王殿下临走前交给家主送给你的。”
“他走了?”裴苏儿问。
“是。”
裴苏儿颔首,目光落在木盒上,问道:“里面是什么?”
婢女道:“不知道,家主说是楚王送给姑娘的,自然只能让姑娘打开。”
闻言,裴苏儿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躺着几颗透明如水晶一般的东西。
另,还有一张字条。
她取出字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酸甜苦辣唯自知。’
见此,她伸手取出一颗水晶。
“姑娘,这是西域的宝石吗?看起来好像不是。”婢女说。
裴苏儿看了看纸条,好像明白什么,将那水晶放进小嘴里。
入口,一股甜蜜涌入心田。
“好甜。”
婢女:“......姑娘,你怎么能吃宝石呢?”
她有些慌乱,万一吃出毛病,那该怎么办!
裴苏儿一笑,“这不是宝石,是一样吃食。”
她将木盒合上,小心收好。
两只手拖住下巴,美眸看着窗外风雪。
酸甜苦辣唯自知。
你是想告诉我,以后会如这水晶甜食一样吗?
心间是流淌的甜蜜。
她忽然,好像没那么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