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韦珪房离开后,李智云陪着娘子在花园漫步。天寒,他为她披上大氅,轻轻揽着妻子细肩。
“夫君。”
“嗯?”
楚王妃语气欢快道:“其实你不用担心妾,这几年,妾一心想为夫君诞下麟儿,让夫君安心。虽然妾始终未能如愿,但是现在王府子嗣昌盛,有静儿、焱儿、烈儿三个孩子,妾也没有遗憾了。
将来不论是哪个儿子继承夫君,妾都是他们阿娘,他们还敢不孝顺妾吗?”
说到最后,妻子白玉般的脸庞露出一丝萌凶,看起来一点也不吓人。
李智云停下脚步,轻轻将妻子抱在怀里。下颌抵着她的螓首,低声道:“不瞒你说,其实我自己也很期待我们将来的孩子。静儿,焱儿,烈儿,他们自然都是你的儿子,但其实,我更希望你将来能如愿以偿。
别多想,现在天下日趋太平,为夫有的是时间在府中陪你,只要你好好的调养身子,咱们以后生十个八个孩子。”
楚王妃忍不住嗔怪他一眼,“你当妾是什么,十个八个孩子,那要生到什么时候。怀着宝娘的时候,妾就够遭罪了。”
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她心里十分的期待。
李智云一笑,紧抱着娘子。
“对了,我听说姨母在养慈寺修行,你何不去拜访。”
姨母即是杨牡丹。
楚王妃想想,问道:“夫君的意思是拜佛?”
“如果你相信,择日我们倒是可以一同前去拜访。”他主要是想陪着她散心。
楚王妃道:“不如就今日吧,妾实在不知夫君会不会突然被朝事所累。”
李智云想了想,点头道:“好,那就今日。”
养慈寺是座小寺庙,坐落京郊以西。
寺内主要是女修士供奉,香火一般,不算如何旺盛。
一座主殿供奉菩萨,一座偏殿供香客休息。
李智云夫妻二人拜祭过后,便随着杨牡丹前往偏殿休息。
“月娘今日怎会来此?”杨牡丹一身素服,挽着道髻,身材绰约丰腴。
她年纪虽有四十,但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
楚王妃不好意思一笑,低声道:“大王难得有空,特地随着妾一起前来拜祭菩萨。”
闻言,杨牡丹美眸轻眨,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李智云,没有将侄女的心思说破。
方才拜祭的时候,自家侄女神色十分虔诚,但是姑爷嘛,只能说是应付差事,完全看不出来他信佛。
女子拜佛,一为家人平安,二便是求子。
她知道楚王妃至今无子,心中了然。
李智云放下茶盏,例行赞一声茶好喝,而后问道:“姨母打算一生礼佛吗?”
“殿下觉得不妥吗?”
“我倒是没有觉得不妥,只是此前朝中有人斥责佛门弟子,不讲君臣父子之义,不事生产,游手好闲,企图废除佛门。”
这不是李智云在胡说八道,而是真的。太史令傅奕已经多次上书皇帝,要求废除佛教。
杨牡丹檀口微张,言道:“殿下明见,佛门教义皆乃劝人向善,从无逆君之念。至于游手好闲,更是说不通。寺庙土地,大都是香客供奉,平常寺庙更是会将土地交给佃农耕种,减租减息,此举难道不为善举吗?”
李智云一笑,目光直视杨牡丹美眸。
“姨母,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土地整改势在必行。朝廷不会容许少部分人占据大部分土地。更兼青壮百姓十之五六死于战火,更需百姓重建家园,而不是吃斋念佛,修福德。
再说回来,姨母所言,或许于养慈寺是真,但是姨母可敢保证,天下寺庙都如养慈寺一般,谨守本分,为人考虑?”
杨牡丹一怔,面对李智云的眼神,她无话可说。
“是妾考虑不周,让殿下笑话了。”
李智云摆摆手,“姨母言重,就事论事罢了。”
“那妾斗胆,请问殿下也支持废除佛门吗?”
李智云沉吟道:“对于此事,我少有插手。不过你要我说,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寺庙既然存在那就有它的道理,不过现在的情势不比开皇年间,如果百姓们纷纷遁入空门,修佛问道,那试问,谁来保护天下太平?
这么说,姨母可能不甚理解。
今天下大乱已久,中原之地,十室九空,如果百姓们不劳作,不生产,全部投入佛门。
一旦北寇南侵,朝廷无兵无粮,到时岂不是会让汉人遭受灭顶之灾,致使中原沦陷,神器沦丧?”
李智云对佛门无感,不喜欢但是也不排斥。在特定的情境下,譬如现在,他是不赞成大兴佛寺的。
劳民伤财不说,还会让国力下降。
听了李智云的话后,杨牡丹若有所思。
一旁的楚王妃嗔道:“夫君若是闲不住,不妨出去走走,妾要和姨母说说话。”
说好了是来放松的,结果说着说着又变成了朝事。
李智云苦笑,“好吧,我出去走走。”
言罢,他转身走出去。
杨牡丹坐到楚王妃身旁,笑着打趣道:“月娘好大的威风,堂堂楚王也得听你的。”
“姨母别说了,都是夫君疼爱。”楚王妃怪不好意思的说。
杨牡丹挽着侄女手臂,笑着道:“楚王如此疼爱你,你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楚王妃叹道:“姨母有所不知,府内妾室,皆有所出,唯有我只生下宝娘,心中苦闷,谁人可知呢。”
杨牡丹劝道:“此事,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告诉你,放宽心才能有所得。”
不提她们,却说李智云离开偏殿,碰见一个人。
武士彟。
“武公缘何来此?”
“楚王殿下。”武士彟连忙拱手一礼。
自从入相失败之后,武士彟过得有点不痛快,圈地的事情曝光,他砸了不少钱才平息。从前夹着尾巴做人,现在更是夹着尾巴做人。
李智云道:“武公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呢。”
“不瞒殿下,我是来散心的。”
散心?
你特么糊弄鬼呢,长安那么多寺庙,你什么地方不去,偏偏来这里,一看你就在想坏事。
他心想,你想打我姨母主意,怕是在做梦!
“武公好情趣,此处女修众多........”
“殿下。”武士彟连忙打断李智云,说道:“我从未有过恶念,还请殿下莫要误会。我这便走,这就走。”
说完,他暗道一声倒霉,转身就准备走。
李智云淡淡的提醒道:“武公,养慈寺有本王的姨母在此修行,若是武公没有要事,还请武公以后莫要来此打扰。”
姨母?
是了,那个杨修士确实和楚王有这层关系。
想到这里,武士彟暗道可惜。他曾偶然瞥见杨牡丹一眼,惊为天人,从此便想着过来和杨牡丹增加感情,成就一番好事。
可惜,她竟是楚王姨母。
武士彟转回身,说道:“殿下放心,我明白,从此以后,绝不会再来此地。”
“让武公费心了。”
“不敢,不敢,告辞。”武士彟拱手一礼,转身消失。
他是不敢得罪楚王的,皇帝因为入相的事情对他有意见,他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得罪当朝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