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不是输掉一场战争的问题,而是如何遏制秦王势头的问题。李子通、杜伏威已至中原,秦王也已蓄势待发,战争的走向他们已经无法阻止。
“那该怎么办?”薛元敬问。
杜如晦道:“让秦王赢下去!”
“啊?”薛元敬傻眼,刚刚还说秦王威胁大,不能让他一直赢下去,怎么现在又让他赢下去呢?
他是真的糊涂了。
薛收眯眼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秦王成为那根秀于林的木头,是吧。”
“没错。”杜如晦道:“此番,王世充、李子通、杜伏威三人,必败无疑。秦王封无可封,可以预见。所以,我们要助秦王一臂之力,让他风头出尽。”
到这里,薛元敬渐渐的也能跟上杜如晦的思路,他沉吟道:“你想让太子感觉到秦王可怕的威胁,从而加剧他们之间的斗争,是吗?”
“不止如此。”杜如晦道:“太子优柔寡断,无长智,从他固执的推举李纲入相就能看出来,他难以剑走偏锋。我们需要其他人来让太子下定决定,铲除秦王!”
“这个人就是齐王。”薛收道。
“不错,没有人比齐王更合适了。”杜如晦说道:“如果齐王真的能鼓动太子铲除秦王,到时候齐王自己的野心也会滋生,而那个时候,太子怎么对付秦王的,齐王只会如法炮制。
退一步来说,就算齐王没有那个胆子争位,但那个时候秦王已经没了,朝廷中谁还能比殿下更有资格控制兵马呢?
而且,秦王和太子,失去一人,另一人势力必定大涨,圣人如何不会忌惮?”
“平衡。”薛收吐出两个字。
杜如晦重重点头。
说到这里,薛元敬脑门上已经流汗。
“我们说来说去,其实是要消灭秦王。可秦王是殿下的亲兄弟,殿下会同意吗?”
薛收嘿嘿一笑,“不止如此,我们还在利用齐王,鼓动齐王和太子对付秦王,离间天家骨肉。”
薛元敬顿时无语,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么。
杜如晦沉吟道:“殿下那边,交给我吧,现在情况危急,我必须要和殿下说清楚。”
从前,他们觉得可以慢慢的让太子和秦王斗来斗去,因为这样他们可以一直捡漏。
但是马上要不行了。
这次秦王要是‘一战败三王’,彻底拿下中原、江淮两地,整个唐朝,将再无人能够和秦王相提并论。
到那个时候,除非圣人动手对付秦王,否则秦王将会死死压制太子。
而圣人若要下手,试问秦王会坐以待毙吗?
就算秦王脑子坏了不还手,他麾下的兵马,背后的关陇世家们岂会坐以待毙。
换句话说,此战若大胜,秦王势成,朝廷无人可挡。
到那个时候,不论楚王立下多大的功勋,都没有办法动摇秦王的地位。
是故,秦王不除,楚王难以登顶。
临近年关的日子,有唐军士兵见洛阳久攻不下,生出归乡情绪,在李智云雷厉风行的铁血镇压之下,顿时安定。
洛阳,依旧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这一日,李智云巡逻的路上,消灭了一支千人的郑军粮队,缴获了不少粮食和生肉。
他命人给将士们加餐,以作庆祝。
营内。
肥嫩的肉架在火焰上炙烤,李智云拿着匕首,时不时在腿肉上划几道痕迹出来,让肉能够烤的通透。
杜如晦立在一旁,目光凝重的看着他。
营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四周守着近卫军,没人能靠近。
咚!
匕首插在木桩上,李智云回头看着杜如晦。
“我盘算了一下你的意思,想办法让齐王鼓动太子对秦王动手,以此铲除秦王,是吗?”
“是。”
“哼哼。”李智云道:“克明,你胆子很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完全知道。”杜如晦道:“谋害秦王,罪不可恕。”
“那你还敢和我说这些。”
“若是不说,属下对不起殿下的信任。”
李智云沉默。
杜如晦接着道:“殿下,此番秦王若是大胜,我们就算不这么做,太子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闻言,李智云沉默。
他知道杜如晦说的没错,虎牢关那边,秦王已经有了破敌把握,等他打败李子通、杜伏威,再掉头收拾王世充,将来班师回朝,老李封无可封,天策上将还是秦王的。
到那个时候,太子绝对无法容忍秦王。
杜如晦接着道:“属下和薛收还有元敬商议过,照此情势发展下去,殿下的机会将会越来越渺茫。秦王不除,殿下再难有机会实现心中抱负。”
李智云抿嘴道:“将你的计划说来听听。”
杜如晦嘴角微翘,说道:“殿下,齐王素来和秦王不合,又属于太子一系,等秦王此番大胜归朝,太子必然忌惮,到时候我们可以利用太子和齐王铲除秦王。
一旦秦王遭遇不测,太子势必变强,但是手中无兵,不至于无法控制。而秦王若消失,朝局失衡,圣人必然忌惮太子,到时候一定会扶持齐王和殿下,以此平衡太子。
而齐王素有野心,我们可以再用齐王来对付太子,以齐王的心性为人,剑走偏锋也不是不可能。”
“你想让本王当渔翁?”
“没错。”杜如晦直接道:“殿下,属下考虑了很久,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殿下若要登顶,太子、齐王、秦王,他们必须要扫除。否则圣人不会考虑殿下。如果我们事先除掉秦王,那么于军中,殿下将会再无掣肘。于朝堂,关陇世家会因此而憎恨太子,齐王。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拉拢他们。
秦王若不除,关陇世家永远不会效忠殿下。”
不得不承认,杜如晦说的是对的。李智云心里很清楚,太子有山东世家支持,秦王有关陇世家支持,不死掉一个,他得不到世家的支持。
而且,最重要的是,太子、秦王、齐王,他们若是不走,自己没办法上位。
因为他是庶出,而且他背后没有世家支持。
走正规途径上位的希望,无异于现在的王世充能凭借自身力量打败唐军。
换句话说,他也要剑走偏锋。
只不过,他可以先利用太子干掉秦王,再用齐王的野心杀掉太子。最后,他再灭掉齐王。
这是他唯一能走的路。
原本他以为可以慢慢谋划,但是现在不行了。二哥这次若能打赢王世充、李子通、杜伏威,得封天策上将。到时候不仅是太子恐惧,他自己也会忌惮无比。
天策上将的二哥,有兵权,有世家支持,太子制不住他,自己更拿他没有办法。
他记得很清楚,历史上李建成翻车,就是因为他太无能,坐视秦王一步步稳固根基,最后玄武门之变,杀兄宰弟,登基为帝。
如果现在他继续无动于衷,不对秦王动手,那么历史很可能会重演。
“此事的关键在齐王。”李智云阖目。
闻言,杜如晦大喜,心中鼓动楚王杀害兄弟的担心彻底放下,他知道,楚王殿下已经答应他了。在来之前,他亦担心楚王不会同意他的计划。毕竟,这可是杀害兄弟的计划。
好在,楚王能认同他。
“殿下放心,属下已经有腹稿。”
李智云颔首,走上前,拍拍杜如晦肩膀。
“克明,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他日功成,我在此向你承诺,你就是第一功臣。”
杜如晦能冒不韪和他说这些,足可见杜如晦的忠诚。
“殿下放心,属下必定效死。”
他既然决定辅佐楚王,自然会豁出性命。
豪赌,就要有豪赌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