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六人以1岁的李陵最长(因为暂时没查到张贺筒子的生卒年,暂定比李陵小一岁吧),1岁的张贺次之,而霍光10岁,太子刘据9岁,刘闳和刘旦则并为六岁。在这一次的测试中坚持到了最后的,是李陵和霍光。照理说,已经十二岁的张贺应当不会输给霍光才对,但是他却是从小好文不尚武的,即使入了博望苑做了皇子陪读也还是一样,所以自然败北得比霍光快些。
至于霍光能够和李陵同时结束比斗,倒不是因为他的实力已经能够和这时候的李陵并驾齐驱了,仅仅是因为纪稹在和他对打时,还存了个调教的心思,霍去病和李陵的比斗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的。
“武艺不精。”霍去病扫了地上那三个皇子一眼,然后说道,“张贺,你给我一边罚站去。”
张贺一愣,清秀的面容上出现了惊愕的神情,他乃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臣之子,素来也是娇生惯养的,加上为人聪明伶俐,入博望苑到现在,因为行事乖巧,倒还不曾被皇子或是几位太傅责罚过。不曾想,这位冠军侯竟然一来就要罚他,而看了看一边的冠世侯竟然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他又为难地看了看一贯和自己交情最好的太子,见刘据果然为他挺身而出,对霍去病说道:“冠世侯,张贺身子虚弱,罚站就不必了吧。如果他有什么做得不对,你说就是了。”
霍去病扫了刘据一眼,冷漠地说道:“张贺学艺不精,一定要罚。”整句话的音调都是那么平淡,没有刻意提高或加重,但是却轻易地让人感觉到其中的不可动摇,让原本还心存侥幸的张贺不得不垂头丧气地走到一边,在烈日的炙烤中,汗如雨下。
刘据见霍去病竟然如此断然地拒绝了自己的请求,不由得面色一冷,他咬了咬牙,低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纪稹将这一幕完全收入眼中,他转头看了看霍去病,见他果然对此无知无觉,不由得暗暗叹气。
也罢,便是他知道了又如何?以他的性子,难道会因为这个是他的表弟,是他如今必须扶助的卫家太子而屈从吗?
霍去病望着剩下的五个人,说道:“我和冠世侯出征前,陛下也让我二人来此试过你们的武艺,经过这大半年,你们一点进步也没有。”
霍去病并没有指责他们的打算,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但是那自然而然散发的肃杀之气,却令在场的几人噤若寒蝉,就连方才对他暗自不满的刘据也是一样。
“想来以你们的身份,大多的郎官都不敢真正动你们,所以你们才学不好武功。陛下命我和冠世侯来教导你们武艺,可不会再教那些花架子了。谁如果觉得自己受不了,现在就可以走。”霍去病淡然道,“我霍去病绝不阻留。”
自然是不会有人肯走的,毕竟能够进入这个苑里接受训导,可是当今皇帝陛下钦赐的。
霍去病也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只管自己说道:“接下来,从李陵开始一个一个来和我比试。”
打斗声又再度想起,纪稹一身白衣斜靠在树边,将自己的剑收入鞘中,凝望着霍去病和李陵比武,不觉想起了数年前的自己和李陵,以及来到长安这些年来方方面面的纠葛,他抬头望了望蓝得没有一丝云雾的天空,忽然想到一句话,白驹过隙,不知不觉,时间竟然也就这么过去了。
“……稹,纪稹。”是霍去病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他抬眼看了看霍去病,知道轮到自己换班的时候到了,便走上前,将剑尖指向太子刘据,悠然道:“太子,你来。”
刘据没有想到纪稹会挑中自己,开始有些微愣,但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站起身,向纪稹规矩地施了一礼,然后挥剑而上。纪稹一面笑着接应,心中却想道:“刘据,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太子吧。”
……
昭阳殿
“韩先生请起。”陈娇隔着行障对外间的韩墨说道。
韩墨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不由得心中有些酸楚,但是他亦知道,此时不是伤感的时候,他应声站了起来。抬起头,望着重重帘障,心中却还是有些怅然,终究不能再见她一面了。
“葭儿在朔方郡多亏了韩先生照顾,陈娇在此多谢了。”陈娇轻声说道。
“保护公主本是我等为人臣子的职责所在,臣不敢当娘娘之谢。”韩墨摇头道,眼睛死死盯着行障,仿佛这样就能看透那层层锦幕,看到行障后那人略带羞涩的低头以及脸上浮起的半缕嫣红。
说完这次韩墨来昭阳殿的主要目的之后,殿内顿时变得有些沉默。虽然隔着重重帘障,但是陈娇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韩墨在看她,顿时有些坐如针垫的感觉。韩墨对她的感情,便是当时的她不懂,过了这么多年,如今的她又怎么会不懂呢。回忆起来,韩墨看着她时的眼神里,竟然有着那么明显的暗示,可是自己当时却不懂,也不曾想过要去懂。因为在接收阿娇的记忆之前,她对这个时空始终有一种过客感,所以那时候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云淡风轻,即使优秀如韩墨,温柔如韩墨也始终没能在她的心田留下过什么痕迹。
只是却耽误了韩墨……
“韩先生,记得你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吧。”陈娇开口问道。
韩墨心中一跳,却是隐约猜到了陈娇接下来要说的话。
“元朔三年时,先生便是年过而立之人了。”陈娇边说边站起身,向外走去,行障被轻轻撩起,而低着头的韩墨却没有发现。
“五年又过去了。先生还执迷不悟吗?”韩墨只觉得一股清香扑入鼻中,猛一抬头,却看到那魂牵梦萦的面容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陈姑娘。”他不觉脱口而出旧时的称呼。
陈娇摇了摇头,说道:“韩先生,我已经不是陈姑娘了。”
“……是啊。”韩墨仿佛被人从美梦中惊醒,眼中不觉出现了悲伤之意。
陈娇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正视韩墨,正视他对自己的这份情,这时她才发觉,韩墨用情竟然远比她所想象得要更深,尽管在她看来这份感情来得如此莫名。
“……是我错了。我不该赠诗于你。”陈娇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韩墨,你忘了吧。那首诗,只不过是一个恐慌的女人急切之下抛出的祈命稻草,因为她知道有些人是可以利用的。她远没有表面那么高洁。她的背后承载了太多的自私,她承当不起,你的……”
“娘娘,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韩墨截断了陈娇的话语,脸上露出了苍白的笑颜,然后说道,“公主已经送回了,臣先告退了。”他一说完,便立刻转身离去,脚步慌乱而迅疾,显示出了他迫不及待的心情。
“……韩墨。”听着那远去的脚步,陈娇幽幽一叹,揭露自己那不堪的心思本是为了断了他的念头,却没想到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可即使如此,却还是不愿意放弃……
“……娘,娘娘,”飘儿的声音将陈娇从恍惚中唤醒,她一转头,却正看到飘儿带着一众宫女跪在下面,说道,“娘娘,请更衣。”
“更衣?”陈娇惊讶地回问道。
只见她们一众人捧着一套蚕服,静静侯着,陈娇看了一眼那蚕衣,上衣为青色,下裳为浅黄色,正是皇后特有的服饰。她微微有些惊讶地立在当场,望着那身衣服发呆。
她回宫也已经有六年余了,但是这六年了一直穿的都是白衣或是从前阿娇少女时的衣物,一则是这个时代那些所谓的贵人才能穿的色彩鲜艳的衣饰她不怎么看得上眼。二则对于少府的人来说,为她这个重新回宫的废后准备衣冠却也是件为难的事情,若是按照礼制,自然服饰规格应当在皇后之下,可是这位废后却又深受皇帝的宠爱,他们又不敢为她准备那些衣物了。
但是,这一次,宫女手中的却是明显标志着宫中等级规格的衣物。
“这是陛下让你们准备的?”陈娇静静地问道,她知道若没有刘彻的命令,这些宫女和少府属官定然是不敢将这等衣物呈上的。
“是的,娘娘。”绿珠的心中有些不及掩盖的惊喜,她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这身衣物意味着什么,“陛下晚间要在前殿宴请大将军、冠军侯、冠世侯、安成侯等人,请娘娘着此衣出席。”
“着此衣啊……”陈娇心中有些惆怅,想到,刘彻,在做了这么些年的隐形人之后,你终于打算让我再度出现在人前了吗?只是,我到底该不该遵照你的意思,穿上这身皇后服饰出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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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侯府
“侯爷,在下所说全是为了侯爷着想,侯爷千万不要再犹豫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极力向主位上的盖侯王信推销自己的观点。
王信坐在主位上,却还是难下决心,他已经是年仅七十的老人了,头发斑白,但是精神却很好。王太后共有四个兄弟,分别是同父的盖侯王信,共侯王仲和异父的武安侯田蚡,周阳侯田胜,四人之中,共侯仲早亡,武安侯蚡和周阳侯胜都因为善言辞,早年在朝廷里混得可谓风生水起,但是也因此过早地陨落了。唯有平生除却好酒没有任何长处的王信,一直活到了现在。
那谋士见盖侯仍然犹豫不决,便扔了一个眼色给盖侯身边的中年人,那人立刻弯下腰,附在王信耳边说道:“爹,您想想,太后姑姑过去都六年了。虽说陛下还惦记着咱们家,逢年过节的,都不忘记厚赐些事物。可是,您在朝中,却没有了当年的威望了啊。你看看张汤,当年他可是贴着田胜舅舅的热屁股爬上来的,这几年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再过些年,您要是去了……那我们,可怎么过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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