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俨破败的身子踉跄着要倒下，手中的剑已经脱手落了地。
然而在他即将倒地之际，余光瞥到了秦怀宁身后又来一箭。
秦怀宁此刻大脑已然宕机，还没从长孙俨的惨状中恢复过来。
长孙俨用尽了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与秦怀宁对调了位置，利箭破空而来，径直射穿了他的肩胛。
这下，宕机的秦怀宁在浓重的血腥味下，恢复神智。
她几乎是发了狂，银光连闪。
凤眸中的暴怒难掩。
对面的敌军见状，早已吓破了胆，不敢上前反而退后两步。
凤眸斥着狠厉，眼尾晕红。
附近杀敌的精兵见状上前相帮，秦怀宁趁机去查看长孙俨伤势。
她单膝跪地，紧张的盯着长孙俨，她想张嘴叫长孙俨，可是却发现自己好像发不了声，牙齿在轻颤。
握着银枪的手更是冰冷得不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了。
长孙俨被钻心的痛弄得轻哼出声，睁眼就看到一脸惨白的秦怀宁跪在他身侧。
他故作坚强的扯唇，“宁儿你别怕。”
秦怀宁闻声红了眼，凤眸蓄着晶莹，“我…我……”
她再次发声失败。
“别哭，长孙哥哥会心疼的。”长孙俨想抬手摸她的头，但是疼痛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稍微动一动便发出疼痛的抽气声。
他想像小时候那样，那样摸着她的脑袋，就像在将军府时那样。
她仰着娇憨可爱的圆脸看着他，气哼哼的不愿让他摸头，因为怀朗告诉她，如果被别人摸脑袋头发会掉，所以她很害怕别人摸她的脑袋。
她说要摸她的脑袋，要先问过哥哥才行。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果然是要死了，所以才会忆起这么久远的事情。
秦怀宁将身子伏低，用自己的脑袋蹭在他的手心，“长孙哥哥你别离开我，如果连你也离开我，我真的就没有哥哥了。”
“对不起，宁儿。”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不…不…我求你，你别离开我。”秦怀宁彻底慌乱起来，说话都不再连贯。
“是我错了，我确实太冒进了，如果我……”她应该听劝的，不应该设计这个冒险的计划，不然长孙哥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长孙俨忍着剧痛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宁儿你没错，经过这段时间的部署，我已经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了。”
“若你这个计划成功，未来数十年大周将不再经历祸乱，虽然你有私心，可是结果却是好的。”他奄奄一息，继续说道，“这是双赢的事，当初是我没想明白这点，如今看来你是对的。”
“你别说话了。”见他面无人色，秦怀宁心慌乱得很。
她陡然想起绮翎曾跟她说过一件事。
当时她们在院中喝茶，绮翎撑着下巴问她，“你这次要去多久？”
她是问这次出征要多久。
秦怀宁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她说不知道，或许半年，或许一年。
绮翎皱着眉头，幽怨的看着她，彷佛她将绮翎抛弃了一般。
绮翎送她到了府门，依依不舍的扯着她的衣角。
“你早点回来，你家很无聊的，没人陪我玩，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我又不感兴趣。”她摇了摇身子，娇嗔道，“你要早些回来陪我。”
秦怀宁面无表情的扯回了衣袖，翻身上马就要回营。
绮翎喊住了她，追了上来，仰着头看她，因为阳光照眼，她澄澈明亮的眼睛眯了起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受伤了，记得把伤处抬高或者压紧，防止出血过多，反正……你别死。”她在这就一个好朋友。
她知道战场刀剑无眼，也知道战场有多危险，不奢求她不受伤，只要别死就成。
送人上战场的滋味真的不太好受，她突然有点后悔，后悔为什么学的是整容，而不是急诊或者外科。
秦怀宁冷澹颔首，策马远去。
身后那个熟悉的女声突然高声大喊，“我可以免费帮你做一件事。”
哪怕受伤了，也请扛住，她从现在起会好好学医术的。
听着后面的声音，秦怀宁露出了笑。
思绪抽回。
秦怀宁慌乱的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将长孙俨的胳膊绑紧。
长孙俨闷哼一声，目光涣散地看着她，“长孙哥哥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怀朗长得太丑……”
长孙俨的声音戈然而止，秦怀宁停下了继续撕布条的动作。
“长孙哥哥？长孙哥哥？”她轻轻推了推长孙俨，长孙俨毫无反应。
凤眸一瞬间收缩，猩红盈上了眼眶，她的嘴唇在颤抖，似在忍耐痛楚又似在惊恐。
厮杀声还在继续，身边的人不断倒下，秦怀宁彷佛被刺激到了一般，忽然握紧银枪。
她缓缓站起身，步伐缓慢，皎寒的眉眼微压，一身骇人暴戾气息涌泄，气势迫人。
秦怀宁在那一瞬宛若杀神降临，她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凭脑子里的那些下意识，她身上的军常服被血浸透，面上，身上，枪上全是血。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
南东以及姚朝带着各自的人匆匆赶到，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只见遍地尸骸，而秦怀宁手握银枪呆站在尸骸中间。
姚朝远远瞧见浑身是血的秦怀宁，他撞撞跌跌的跳下马，连跑带爬到的向秦怀宁跑去。
因为遍地尸体，他不时被尸骸拌倒，他顾不得血污，再次爬起来，毫无顾忌地踩着尸骸靠近秦怀宁。
他靠近后，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少卿？”
秦怀宁没吭声，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姚朝愈发害怕，把手伸到了秦怀宁的鼻下，带热的鼻息让他差点停止的心脏恢复跳动。
“少卿你还活着怎么不理我？”姚朝大喘了几口气。
秦怀宁终于动了动，她垂眸看地上紧闭双眼的长孙俨。
这时姚朝才发现了躺在地上还染满血的长孙俨，他大张着嘴，惊愕的看着长孙俨。
“怎么会这样。”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
南东这时也靠了过来，当他看见地上的长孙俨，怔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