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被伤害到?自尊心的齐给使, 殷无执到?底还是拿来了尺子。
面条皇帝一如既往地?柔弱无骨,哪招哪行,殷无执按着他量了宽, 又?按着他量了长,最后把?他的手脚都托起来量了一番, 心满意足地?压回?去, 说:“臣比陛下宽,也比陛下长, 手脚都比陛下大?一号,若臣小, 陛下便是小小。”
丧批:“。”
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聊之人。
姜悟自然?是懒得?与这等人计较的, “你从十六的转述中可有发现什么?”
“有一点。”
“?”
“臣, 不敢说。”
“??”
“那毕竟是陛下的母亲……”殷无执悄悄观察他的表情,道:“臣不敢搬弄是非。”
“。”这个殷无执的胆子怎么这般小,至今都还在唯唯诺诺,难道他对姚姬的不在乎表现的还是不够明显。姜悟说:“爱卿但?说无妨。”
“臣还是不敢说。”
“……为何?”
“陛下是一国之主, 九五之尊,那人又?是陛下生母,无论是名分还是实?际, 可都比臣亲近多?了。”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 殷无执又?如何能够知道, 如今的姜悟其实?已经并非是姚姬亲子, 而是来自数千年后的一个不知名的亡魂呢。
他再次道:“朕恕你无罪。”
殷无执欲言又?止。
姜悟:“?”
“臣心中没底。”
姜悟懂了。
如果说恕其无罪还不能让他有底,那显然?就是殷无执不想说了。姜悟懒得?深究。
他准备放弃继续探讨此事,未料殷无执又?开了口?:“姚太后留下了一个丫头,陛下可要见见?”
“可。”
殷无执道:“看来还是姚太后留的人更重要。”
姜悟终于真的悟了。
殷无执一副什么都不敢说的模样,并不是因为他对姚太后的在乎表现的不明显, 而是因为他在向自己索求安全感。
他道:“殷无执。”
殷无执略显期待:“嗯。”
“废,滚。”
“……”殷无执抿唇,手指卷着他的长发,道:“陛下,就不能稍微纵容臣一些。”
姜悟合上?一只眼,给他留下一只眼。
殷无执的手指擦过他合上?的那扇眼睫,道:“你还怪臣脸皮薄,总是这般凶,臣如何敢厚得?。”
姜悟仔细思索了一下这其中的干系。说起来,此前的殷无执的确比现在更胆小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跑,近来他对他态度好了些,殷无执胆子确实?大?了不少。
对他好,他便会如襄王一般,暗搓搓地?算计他了。
正常情况下,极端的好,是的确会养出狼心狗肺的。
他道:“殷爱卿自是比母后要重要的。”
殷无执嘴角扬了一下,没忍住又?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再亲了亲他的睫毛,才道:“臣的确发现了一些东西,但?有一件事还需要确认,之后才能给陛下明确答复。”
他一边说,一边取出了一张纸:“不过臣可以?先给陛下看这个,是臣记下来的一些疑点。”
这是要姜悟费脑子的意思,他道:“不必了,此事便交于殷爱卿全权负责。”
接着他道:“在朕的床头有个暗格,你打开,里面有可以?调遣隐龙卫的手令,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取用。”
殷无执受宠若惊:“隐,隐龙卫?”
隐龙卫顾名思义便是天子的暗卫组织,十六便是出身隐龙卫,除了贴身保护天子的部?分人之外,其他人也同时在各地?履行不同的职责。
这群人是真正的死士,他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一个死了,便会有另外一个顶上?。拿十六来说,他那样的年纪显然?不可能真的排行十六,应该是他在进组的时候前一个十六正好牺牲,才会拿他顶上?。
殷无执神色微动:“陛下,要把?这群人,也交给我。”
“母亲没有。”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便被对方一把?抱住。
老实?说,这样躺在床上?然?后被托着脑袋抱起来的姿势,其实?并不是特别?好受。
殷无执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在抱他,但?其实?抱得?却并不是很紧。姜悟脑后的长发被他五指穿入,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
殷无执眸色晦暗,紧绷的面容蕴藏杀机:“臣发誓,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陛下。”
姚太后放过来的那个丫头根本没机会跟姜悟见面,她被放在太极殿的第一日?,便被殷无执赶去殿外扫地?了。
陈子琰还特别?跟殷无执提过:“这样貌美的小丫头,放在殿外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
殷无执毫不留情:“把?她放进殿内才是牛嚼牡丹。”
陈子琰:“陛下是牛还是牡丹?”
“……干你的活。”
“太皇太后说这几日?就要带陛下去盛国寺礼佛,你是不是也得?跟着去?”
“我自然?得?随身保护陛下。”
“陛下哪里差你保护。”陈子琰嗤笑,道:“你此前不是巴不得?赶紧回?军营练兵?”
“天子安危关乎社稷,他身边人都没我功夫好。”
“仇首领也不如你?”
“他才去战场几年,还没我杀人经验多?。”
陈子琰摇了摇头:“你就别?扭吧。”
殷无执垂下睫毛,过了一会儿,又?扭脸对他说:“你别?跟我爹瞎说。”
陈子琰了然?,须臾又?暗了眼眸,道:“无论如何,身为兄长,我也得?提醒你一句,有些牡丹,可并非我辈可以?轻易攀折,你……好好想清楚。”
殷无执翻着书,说:“嗯。”
姚姬也没有想到?,殷无执居然?如此蛮横霸道,她安排进去的人,半个月来,居然?连跟天子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婢女哭诉:“世子殿下真是好生威风,每日?一到?晚上?就把?所有人撵出去,谁知道他藏在里头如何魅惑君王,他日?日?撵奴婢出去扫地?,奴婢辛辛苦苦扫完了地?,他非要说不干净,再扫一遍,奴婢听话扫完了,好不容易摸入太极殿,就发现陛下睡着了……陛下这般强壮威武,如今这般爱睡,说不准就是被那狐媚子给榨干了。”
她见姚姬脸色阴郁,立刻哆哆嗦嗦地?把?头低了下去。
姚姬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过段时间,太皇太后带陛下过去礼佛,你随哀家一起过去。”
那殷无执再能耐,还不是个不能生养的。以?那孩子的性子,等到?有了子嗣,定不会不管不问。
姚姬会跟着去礼佛并不让人惊讶,太皇太后和文太后都要去祈福保佑天子,不带上?她这个生母也着实?说不过去。
时间很快到?了三月中,礼部?一早便准备了起来,到?了出发这一日?,姜悟更是天还未亮便被抱起来开始梳洗,天将明,他被收拾妥当上?了銮驾。
这一次出行十分隆重,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要停朝一月,专门?为了给大?师和天子论道解惑留出了时间。
姜悟本身其实?不想去的,毕竟这一去路上?必然?要两日?折腾,可想到?可以?一个月不上?朝,又?觉得?好像还挺划算,便答应了。
当然?他不答应也没办法,太皇太后的懿旨已经传达给百官,百官也都举双手双脚赞成,美名其曰为了陛下的龙体……姜悟以?己度人,认为他们必然?也是为了能够放假。
遮天蔽日?黄罗伞,天子仪仗缓缓行出城门?。
这一次出行因为实?在隆重,光护驾的将军就有六个,全副武装几乎都在天子銮驾四周。殷无执作为少将,只能远远被放在外围,从他的视线去看,那绣着祥瑞图案的宽大?銮驾被簇拥在中央,定南王与左武侯身着盔甲在为他赶马,铁甲,铁骑,弓箭手,红缨|枪,这些皆是看得?见的。
还有无数看不见的影子,如影随形护在周围。
出城门?之后,所有人都明显警惕了很多?。
再次整队的时候,定南王扭脸看了一眼殷无执,与身边人低语了几声,策马折了过来,沉声道:“殷戍。”
殷无执顿时回?神:“父亲。”
“从出宫时你就在恍惚,现在已经出关京城内了,还不打起精神!”
他神色威严庄重,殷无执立刻道:“是。”
定南王寒着脸看了他几息,道:“本王不管你有什么心事,都好好收起来,从今天开始,到?回?关京,你都只是护驾的少将军。”
“是。”
“本王没听到?。”
“是!末将遵命!”
姜悟听到?了动静,懒懒窝在里面打了个哈欠。
这对父子真是鸡血上?头,只是去礼佛,又?不是打仗,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后方的车架中,一只纤白素手撩开了薄帐,美目一动不动地?盯住了殷无执。
重新出发的时候,銮驾向前,姜悟偏头,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朝外看去。
殷无执应该在很后面,他没有看到?对方。
以?他的猜测,这家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骂了一通,定然?又?是臊的不轻,怕是要红眼圈。
这一次他倒是猜错了,殷无执在军中早已被骂惯了,也早已习惯了军中无父子的教育。他很快冷静了下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忘往后看了一眼姚姬的车驾。
如果姚姬真的要灭掉知道秘密的人,一定会挑在去礼佛的路上?,或者盛国寺内。
姜悟重新耷拉下了眼皮。
上?万人的仪仗队很快上?了官道,行到?一个拐弯的路上?,风又?一次吹开了姜悟的窗口?,他撩起纤长的睫毛,在队伍折角之时,看到?了佩着宽刀,身披银甲的殷无执。
长发皆被包入了头盔,只露出一张秾丽干净的脸。对方犹如初见时那般,气质锋锐,似出鞘利刃。
殷无执也朝他看了过来,视线相擦,姜悟的身影后仰,消失在了窗口?。
短暂的愣怔之后,殷无执:“!”
还可以?后仰就是代?表姜悟是在半坐着。
天子半坐,等待一个拐角,为了看他一眼……
是,是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