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南城城主府。
因为没有置县,所以此处自然也就没有了县衙。
想到都觉得可笑,一个人口逾三万的城池,居然连一个行政机构都没有。全凭当初那些学生在管理。
城主府,大堂。
站在姬松面前的是三名年纪都在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穿八品官服。
此时他们正激动地看着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这位曾是他们的追逐目标,现在更是他们仰望的人。
但是他们现在除了激动就是委屈,就像是孩子在外被人欺负后找大人告状一般!
“先生........”
三人上前抱住姬松的腿放声大哭,就好像是要将心里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一般。姬松默然地抚摸着三人头顶,就好似在安慰一样!
等他们哭的差不多了,这才略带无奈道:“好了,好了。哭哭就行,都多大的人,还哭?也不嫌丢人!”
三人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心抬头看向姬松,只见先生满脸笑意,这才放心下来!
先生的存在,不光是他们的授业恩师,更是他们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他们三人都是普通百姓家出身的学子,能进入书院求学就已经不错了。
但想要在官场有所作为却是难之又难,这次不得已来到西域准备赌一把。但谁知来了才知道这里到底是多么的荒凉。
人,散落在广大的绿地中。
城池没有一座,就连镇子都没有,就更别提读书人了。谁也无法体会当他们看到这里情况时的绝望和悲凉!
但他们没有放弃,因为先生说过,当你放弃的那一刻,那就连万分之一成功的机会都放弃了。不管成不成,先做了再说,只有做了,哪怕失败了也不会后悔!
他们坚持下来了,从无到有,从几十人的集会,到百十人的时长,再到千人赶集的盛况,最后再到建立城池,修桥铺路。
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经过多少日日夜夜的奋斗才有了今日的情景。
但就在他们准备上报长史府已经达到朝廷要求的时候,现实却给了他们当头棒喝。
他们的功劳被冒领了,被一个陇西贵族的纨绔子弟给冒领了。
当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简直感觉天都快塌了,自己奋斗了这些年就等来了这一天?他们气愤,他们愤怒,他们不甘心!
去找长史府,长史劝他们不要节外生枝。
去都督府,都督避而不见!
他们不是没想过去长安求援,但不管派出多少信使,都全都没了踪影。就算是托路过的商人带话,都一个个避之不及!
经过漫长的煎熬,看着一个个从艰难中走出的百姓,他们突然看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对他们出手,但他们已经不在乎了。现在他们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都和他们无关。
他们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早已息了升迁的心思。
但就在他们都已娶妻生子,准备在这里安家开枝散叶的时候。长史却告诉他们机会来了。他们曾经的先生,现在大唐郕国公,武英阁大学士,阁首,要来西域了!
他们听完都惊呆了,他们虽然不能出西域,但也知道先生在一场大战中伤了双腿,他怎么可能来西域?
但长史却告诉他们这是真的,先生作为征西军的统帅,带着数万大军来到了西域!
姬松听着他们哽咽着说起这些年的事,他的目光越来越平静,但眼中的寒意却越来越盛。本来对于西域的破事他不准备管的。
只要不影响自己的计划,他们爱干嘛干嘛,要是惹毛了他,连锅端了就是。
但他实在没想到,当年奋不顾身,远赴西域为国出力的学生竟然形同圈禁。
这计划是他当年提出来的,现在成了现在的样子,他难辞其咎!
“此事先生知道了,你们这些年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随后我会去信长安,为你们请功!”
“许敬宗!”
“下官在!”
姬松深深看了一眼他,沉声道:“你去将长史府下所有达到要求的官员名单报上来,然后尽量划分区域,让他们的努力不要没了下场!”
“人不过去找那些人要,要是不给........呵!本公会去长安找他们的主子要!”
“放心大胆的去做,不要有什么顾忌!我会给每县留下百名将士,他们会配合你们的。”
几人闻言大喜过望,虽然没有得到先生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承诺,但这已经不错,至少自己应得的那份是有着落了。
许敬宗也有些激动,不为其他,就因为姬松将此事交给了他来做。这件事必然得罪很多人,但他不在乎。
有了这位在背后撑腰,他还怕什么?害怕的应该是那些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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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南县姬氏并没有多留,虽然只是去了一地,但大体情况他已了解。但现在不是解决此事的时候,他来西域是为了对付东扩的大食人,而不是这些囊虫。
第二日,日头刚过日中,姬氏就重新回到大营。在程咬金等人的不解中命令大军立即启程。
他现在等不及了,他想要亲自看看这北庭到底眼中还有没有朝廷!
不过,兵没有让他久等,在大军出动不但一个时辰,就远远看到前方出现一阵烟尘。看情况至少有上百启禀直奔大军而来!
姬松没有令大军停下的意思,直到有人来报,说是北庭都护乔师望带人前来拜见,他也只是让人将其领来,而大军继续前进!
“下官北庭都护府都护乔师望,带众人拜见大将军!”
没错,此时的姬松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囊括西域众多都督府的征西军大将军。凡个大都督府麾下,各大长史府,在征战期间,全都在姬松统帅之下。
或许别人他们还能仗着地头蛇的身份蹦跶几下,但在姬松面前,没有人无视他的存在。多年征战的威望,以及统管军中事宜武英阁阁首的身份,都将他们压的死死的。
军中将士多有出自书院学生中的人,他们或许和姬松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只要是书院出来的都带有一丝香火情,在姬松这个书院创办者,和先生的身份面前,天生低上一头。
当乔师望看着身后一个个激动难耐的将领后,心中暗叹一声。他虽然在这些年和他们同生共死,但要是他敢下令对姬松不利,下一刻他就有可能被绑住送到姬松面前任凭发落。
这就是威望,这就是潜移默化下的影响力。
难怪陛下派这位来西域,因为只要他在,西域的所有将士都将拧成一股绳,没人敢在这位面前耍什么心眼!
不说其他,北庭至少有一半的将士来自关中。而姬松作为开拓关中田亩的创始人,所有关中受益百姓都得承他一份人情。
但没有和自身利益产生太大干系的时候,这份恩情足以让说有人俯首听命!
北庭如此,安西如此,其他都护府也是如此!
姬松掀开车帘,看向躬身而立的众人,温声道:“诸位不必多礼,现在大军前行,有什么话咱们庭州再说!”
不等乔师望说话,姬松就沉声道:“众将士听令!”
“乔师望身后将官一个个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大声道:“末将在!”
“烦劳诸位为本帅在前开路!”
“摸将领命!”
待乔师望反应过来,除了几个心腹有些犹豫外,其他人立即上马朝前疾驰而去,丝毫没有看往日上司的脸色。
或许对他们来说,和郕国公相比,乔师望?乔师望是谁?
姬松从十六岁开始上战场,渭水之战,漠北之战,高句丽之战,南海之战。这些能立定大唐天下格局的大战都有姬松参与。
而这里大多数将士,都是从这些战争中一步步走出来的。郕国公代表着什么,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
最令人羡慕的一点就是,凡是在郕国公麾下,黑锅有人背,功劳却是大家的。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有的没的。
“乔将军,请吧!”
倏忽间,原本意气风发的乔师望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孤家寡人。这时他才警醒,自己虽为北庭都护,但在这位面前却什么都不是。
正在他出神之际,听到有人提醒,这才反应过来。
“嗯?你是?”
提醒他的正是薛礼,刚才的一幕他看的清楚,估计这位心底不好受,他才好心提醒下!
“在下薛礼,现为左领军中郎将!”
乔师望一愣,瞪大眼睛道:“可是龙门候当面?”
“正是在下!”
说完就提醒道:“大帅心神疲惫,咱们有话还是到庭州再说吧!”
乔师望看了马车,点了点头,随后和薛礼一起护卫在马车左右。
庭州,地处天山北麓,东连尹州、沙州,南接西州,西通弓月城、碎叶镇,是大唐在天山以北的军事重镇,也是屯田重地。
西迁百姓至少有一小半都留在这里,本来只有三县之地,分别为金满,轮台,蒲类。而治所就在金满。
本来三县只有不大十万百姓,但自从朝廷组织无地百姓西迁后,去年统计为四十万人,而其中未满十岁的孩童却足有二十多万人,可见人口结构的分化。
不光是北庭,天山,龟兹,焉耆,吡沙,疏勒等地都是如此,未成年人口占据总人口的七成以上。这就是为什么朝廷宁愿不远数千里从内地调兵,也不愿在当地征兵。
实在是得不偿失,且有杀鸡取卵之意!
凡是稍有远见之人,也不会在此时征兵。只要等上十多年,只要第一批孩童长大成人,那西域就是汉家铁打的江山。到时数十万人青壮齐聚西域,谁敢在西域动兵?找死也不是这样的找的!
百里距离,大军急速行军之下,第二日终于抵达庭州。
而早先一步抵达庭州的许敬宗,则带领北庭长史府众多官员等候多时!
“下官北庭长史府长史许敬宗,带长史府众官员拜见大帅!”
姬松被坐在轮椅上被抬下马车,看着乘坐轮椅的姬松,所有人都激动非常,虽然远在西域,但他们很多人都是听着姬松故事成长起来的。
文官佩服他的文采风流,武将诚服于他的武功。不管文武,都对眼前这位充满了敬畏!
“诸位请起吧!”
姬松虚扶道。
“谢大将军!”
许敬宗好似第一次见姬松一样,上前笑道:“下官已经安排好下榻之处,还请大将军随下官进城安歇!”
“慢!”
但不等姬松回答,乔师望就黑着脸瞪了许敬宗一眼,道:“大将军岂能住在长史府?本都督早已安排好大将军下榻之处,就不必劳烦许长史了。”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姬松出声道:“两位不必争了,就去都督府吧!”
说完看向许敬宗道:“你派人通知当年进西域的学生,就说本公想见见他们!”
“他们大部分都算是本公的半个学生,作为先生这些年对他们不闻不问,却是有些心有不安。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就都见见吧!”
许敬宗闻言大喜,连忙道:“下官早在之前就已通知他们了,您或许不知道,当他们得知大将军来西域后,都高兴的很,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但一旁的乔师望却脸色一变,怒斥道:“许长史是不是有些过了?大将军行踪岂可随意泄露?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担待的气吗?”
“哼,这就不劳乔大都督费心了。有事本官一力承担就是,不会牵连大都督的。”
“你.........”
“好了!”
姬松脸上不太好看,刚来庭州就看到庭州文武不和,这算怎么回事?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吗?
两人顿时一惊,急忙请罪道:“大将军息怒!”
“好啊,好的很呐!”
姬松怒急而笑道:“你们这是做给谁看?本公没心思搭理你们之见的那些糟心事。本公丑话说道前头,此番西征关系重大,不管一门之间有什么矛盾,但要是胆敢拖累大军征伐,本公不介意拿尔等人头祭旗!”
说完就不再看他们,自行带人进了城门!
其他官员,武将都面面相觑,看向乔师望和许敬宗都极为不满。
郕国公是什么人?你们竟然在这位面前搞出一副不和的样子,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