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就是苏亚雷斯说的死目标了,他提前试炮,打了提前量,利用清军盾车清理的机会,给了对方雷霆一击,然后又对着宽大厚重的步兵方阵来了几次射击,就完成了任务。
“好吧,你现在有工作了,义侯让你准备撤退,我是来掩护你的。”唐通说。
苏亚雷斯摇摇头:“亲爱的唐,这里很好,视野清晰,而鞑靼人喜欢用那种大车,我的火炮可以轻易打碎他们,从这里还可以把敌人推车的人打翻在地,你在正面没有看到,又一发炮弹至少带走了十几个人的腿,只是很可惜的是,那个少年告诉我,推车的人并非是军人,而是奴隶。
但那个景象也是我见过最美妙的。”
唐通从怀里掏出了绳子,说道:“苏将军,这不是商讨,是命令。义侯的命令,他授权我,在你不同意撤退的情况下,可以用绳索把你捆起来带回去。”
苏亚雷斯起身:“是吗,这么说,他愿意接受我给他设计的那个战术了?”
唐通眼睛里先是闪过了一点狐疑,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苏亚雷斯所说的战术是个什么鬼东西,但唐通意识到,这是劝说他离开的好机会,唐通可不想招惹这位义侯身边的红人,而且或许日后作战,自己的部队也需要苏亚雷斯手下的‘长腿小姐’狠狠的来几发呢?
“应该是的,我想应该是,他和我们的主帅有过交流,我离的远,但听到了你的名字。”唐通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苏亚雷斯立刻站起来,说道:“上帝作证,那绝对是最天才的主意,也是击败鞑靼人最好的办法。”
说着,苏亚雷斯踉跄着招呼炮兵连准备撤退了,他标志性的大嗓门在山坡上如同炸雷一样响起,整个炮兵阵地都可以听到他的声音,要知道,四磅野战炮每隔十五米才会布置一门火炮。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虽然前线承担着重要的压力,但唐通依然选择说服苏亚雷斯,只要他同意了,义侯的宝贝炮兵们才能得以保全。
而等到唐通披甲抵达前沿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李来亨浑身是血,当他走来的时候,还有血块从身上掉落下来,他说道:“唐将军,多谢你的支援,不然我手下还要多死五十个人。”
唐通以为自己到来之后会是一场恶战,因为在来之前,他发现清军突破了第一道阵线,把数百甲兵投入了缺口,但现在看来,那似乎是一个计谋。
缺口处堆满了尸体,足有七八层,双方的尸首都有,还有一道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焰依旧在舔食着阵亡者的尸首,而在火焰的后面,则是层层叠叠的尸体,空气中是浓郁的血腥味,到处都是呻吟声。
唐通打了十几年的仗,一眼就看出,清军突破缺口是一个阴谋,当几百人填进去后,李来亨立刻命令放火封锁,然后把那二百多人杀死在了缺口里面。
“你是来接替我的吗,我应该要接受你的指挥吧。”李来亨收起了刀。
唐通摇头:“不,义侯让我来接应你们退回去,这里不用守了,孤悬在外,死伤太多了。”
李来亨看看身边,追随他来协防炮兵阵地的一千精锐,现在还站着的只剩下了一半,要知道,清军也不过冲锋了两次而已。
唐通见李来亨犹豫,又说道:“李将军,双方对垒,各有大军,再怎么着也不能只在这一个地方打。好男儿建功立业,还怕没有机会嘛?”
李来亨微微点头:“我服从撤退的命令,死了的人就算了,伤员一定全都带回去。”
唐通说:“你带本队先和炮兵撤退,我安排骑兵殿后,若是东虏那边没有发现,咱们弟兄的尸首我也给你带回去。”
半个时辰后,唐通也撤退到了张鼐所在的大旗上,接应下来的人里,李来亨率领的人正在休整吃饭,而苏亚雷斯则命令他的炮兵去第二阵地布置了,这个侧射狂魔把第二阵地选择在了右翼和中军之间的一处高台上,依旧有些突出在外,好在也就突出几十步,无论中军还是右翼,都可以很轻松的接应到他。
张鼐正在帐篷里给李来亨褪去甲胄,他身上至少有四处伤口,幸好都不致命。
“你个臭小子,真是不惜命。”张鼐看到李来亨,就想起年轻的自己,他在孩儿军中时,也是如此。
李来亨连连道谢,而唐通此时进来,说道:“义侯,李将军,咱们的伤员都救回来了,东虏首级砍了二百四十多,还有一些散落在外面,或许东虏看到咱们后撤,就跟着冲山,卑职就没再坚持。”
“看出后撤才冲山,对面领兵的将军定然是个蠢货。”李来亨配合着军医把伤口包扎好,吐槽说道。在对阵里,他也觉得对方的战术很无脑,就是死冲硬打。
张鼐却说:“那你错了,对方那个肯定是个聪明家伙,我们撤了,他才冲上来,既不会有伤亡,还能告诉他的上官,我们是被他打跑的。”
李来亨不置可否,说道:“义侯,卑职伤口无恙,可再上阵冲锋。”
张鼐摆摆手:“你不用再上阵了。”
“卑职......。”李来亨还要解释,被张鼐按住,他对唐通说:“唐将军,可抓到俘虏了?”
“本来抓了四个,但到营的时候,就剩两个人,听说话,应该是野人女真。”唐通说。
张鼐点头:“你命人把首级给亳侯送去,两个俘虏收拾好了,拴在马车上,与来亨一起回京。”
唐通得令后走出了营帐,李来亨说:“义侯,区区小伤,就赶我回京吗?”
张鼐说:“你有要紧事要办。李肇基那边派人来了,事关机密,你亲自护送回京,或许还会再护送回来。”
李来亨不解,但也认真起来,不再坚持上战场,原因很简单,大顺与东方商社的联络渠道,一直在李来亨在打理,李肇基虽然给顺军提供了不少帮助,但有要求,必须尽可能的保密。
“什么人,怎么这么复杂?”
张鼐说:“李肇基听说了我们出京决战,派来了使者,有十一个人,其中就有你熟悉的那个唐沐,他们要求面见皇上,还提出一个要求,希望在大军之中留下几个人,作为......作为什么团来着,对了,观摩团。”
李来亨点点头:“苏亚雷斯观摩还不够吗?”
张鼐等人都知道,苏亚雷斯与李肇基那边一直就没有断联络,双方书信来往不断,也从来不避讳张鼐等顺军将领,甚至会把书信让张鼐审阅一番,而内容则多是与战争有关,尤其是与东虏作战的经验和东虏的一些信息,显然这是苏亚雷斯在李肇基那里领到的任务。
张鼐摇摇头:“这就不是我能管的了,你去一趟京城,快去快回。”
李来亨点点头,随即与唐沐一起赶往京城。
夜晚,乾清宫。
宋献策来到了乾清宫,而李自成提着烛台,正在看地图,宋献策说:“皇上,换上这个。”
随即,烛台上被插上了新的蜡烛,纯白无瑕,待燃烧一会后,乾清宫里更亮了,而且没有油烟味。
“这是什么蜡烛?”
“鲸油蜡烛,是李肇基的使者带来的礼物之一,据说是从捕猎的鲸鱼之中提取的。”宋献策笑着说。
李自成微微点头,说道:“军师,李肇基的使者是什么来意?”
李自成现在是大顺的皇帝了,没有要紧的事,自然是不会轻易让人见到,于是他让宋献策代为见面。宋献策说:“有两个来意,一个是担心咱们出京与东虏野地决战,会遭逢不利。”
“那个李肇基,对东虏太看重了些,总是希望我们与其鏖战,觉得不败就是胜利,实在有些可笑。”李自成淡淡说道,又问:“你可把我们的军略告知使者?”
宋献策摇头:“未得皇上允准,微臣怎么敢这么做呢?事关十几万兄弟的生死,这种机密如何能告知外人?”
李自成呵呵一笑,说道:“第二件呢?”
宋献策又说:“第二件事就是问咱们大顺需要不需要他出手协助。”
“哦,有些意思,他怎么出手,又提了什么条件?”李自成问道。
宋献策说:“他的意思是,在必要的时候,他麾下兵马可以渡海袭击辽东,迫使清军回援,但需要咱们大顺报销出兵费用,并且提供赏功银,胃口可是不小,这倒是罢了,微臣听使者那个意思,他们信心很足,好像他们那几千人能干出什么了不得大事呢。”
“看到没有,他李肇基对咱们大顺还是过于悲观了,以为咱们不是东虏的对手。”李自成摇摇头,说道:“你跟使者说,观摩团之类的,大可让他们去亳侯义侯营中,让他们看看我大顺王师的能耐,等他们见识过了,也就知道,我们大顺会不会需要他们的帮助了。”
宋献策点头应是心里却想到,皇帝这是中了李肇基的激将法,以提供协助的名义,激将皇帝允许观摩团存在,可现在这个时候,宋献策倒是不好拆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