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牺牲了。
于军医依旧站在身后，而我却钻进了被窝里头。
在偷偷的哭。
在部队这么久了，就算之前在新兵连那样窝囊的活着，我都没有掉下半滴眼泪。
这一次，是眼肌控住不住眼泪。
于军医拍了拍我，然后就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宁静无比的病房里，我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眼泪滚落的声音。
张正牺牲了，
我变成了林勇，
往后的每一天，我每多看自己一眼，就是在多看一眼牺牲的战友，张正是怎么牺牲的？肯定是因为我情报的失误，我害死了自己的战友，我害的赤鹰解散，我还有什么颜面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我还口口声声的把张正的父母喊着“爸妈”，我害死了他们的儿子，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
这难道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
……
越想满脸鲜血的张正就在我眼前回放，到处都是枪响，点射和连发，枪声连成了一片，不时还有炮火的覆盖，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些天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大缸里，让人窒息，我一直处在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然后悚然惊醒。
我也没有心思去想连队打靶到底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天成这些天一直在耳畔絮叨，他说的没错，死很容易，活下去才难。
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年纪轻轻就经历过战友生死的人。张正因我而死，我却活的这么窝囊，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想着想着眼泪又浸湿了枕头。
“我……不应该告诉你的，这事都怪我，我……。”
我侧过头看了天成一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只看了一眼，我又把头缩回了被子里。
天成嘟囔着，“你别一句话都不说，你这样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三天没有吃东西了，那桌子上的饭，记得吃点。”
“等吃的下的时候再说吧。”
天成看了我一眼，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索性骂道，“林勇，你这个窝囊废，你给我起来，张正已经死了三年了，你窝在被窝里在干嘛？你个孬种，你是不是又想逃？你就是个孬种，咱们军人不怕被打败，就怕被打垮……”
突然间天成不骂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我手上的吊瓶管里血液回流了大半。
他抓着我的胳膊，长叹了一口气，给我把针头拔了。
地上的白瓷砖瞬间染红了大半，就像是血泊里倒下的张正。
看我又钻进被窝，天成咆哮道，“林勇，你就只会像个乌龟一样钻进被窝吗？要么你起来揍我一顿，证明你还是我哥，证明你不是个废物。”
“嚷嚷什么？”
“林勇，你起来打我一顿会死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应该是被护士拉走了。
小雪穿着洁白的护士服，她替我重新接上吊瓶，长叹了一口气，“林勇哥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可是你别这样，让所有人担心好吗？”
“你出去吧，我不饿。”
小雪想了想，转身也走了。
第四天的时候，三叔来了，确切的说，是张正的三叔来了。474师师长，我原本想起身给他敬礼，可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
他把我按回床上，笑着说道，“小张正，你这是怎么了？”
“首长，我……”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今天我不是首长，就是你三叔，你是好样的，没有人怪你，你早点振作起来。”
……
第五日，于军医进来拔了我的针头，她看了一脸木讷的我，长舒了一口气，愤懑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天天不吃不喝全靠着这吊瓶活着，你对得起牺牲的战友吗？对得起默默关系着你的所有人吗？”
我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想着暂时先拖着，不想再去想那些伤情的事。
“小雪把饭放下，吊瓶拔了。他要死就让他死好了。”
于军医撂下这话，转身就走了，小雪忧心忡忡的看着我，“林勇哥哥……”
我突然想起来她发烧迷迷糊糊也是这样喊着林勇哥哥，当时我并不知情还拿这事跟她开着玩笑。
原来这个傻妞喜欢的人，居然是我。
难怪在新兵连她唯独留意了我，还故意老是找茬，可是我这样窝囊的人，究竟值得她这样吗？
我抬眼朝她笑道，“我不会想不开的，我还要替张正活下去。”
小雪立即眉开眼笑，“那林勇哥哥，你还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你还是叫我张正吧，”
小雪满脸疑惑，怔了怔，“不管你叫什么名字，面容变成了谁，你都是我的林勇哥哥。”
我抬起胳膊压着被子，却不想有些吃力，还是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说道，“我们之间不可能。”
“你难道还喜欢着姑姑？”小雪反问道。
我突然想起花坛边上，小雪故意给我透露出于军医跟林峰的过往，原来，小雪就是为了让我死心……
呵呵……我从头到尾自恃聪明，原来我才是最笨的那一个。
我怔怔地望着小雪。
她被我看的有些不自在，问道，“我怎么了？”
“三年前的事，我还是没能想起来，我跟于军医之间肯定是场误会，你在我眼里也只是一个小妹妹，仅此而已。”
见她索然我接着说道，“天成，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门外。”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天成没好气的说道，“你缓过来了啊？”
“说句心里话，这些天我想过死，可是死了，到那边，我没法跟张正交代，没法跟赤鹰牺牲的战友交代。”
天成笑着拍了一把我肩膀，“这么想就对了。”
我缓了缓，说，“我找你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天成瞪大眼珠子，“是你想起来情报的事了？”
“不，是我们放线那天遇到的大妈，她儿子在512地震那天，抢救电厂的时候牺牲了，尸骨无存……那天我晕倒不告而别，想必她还担心着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我想回连队前去看看她。”
十年前的今天，让一些战友永远留在了四川，武功文中的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今天恰好母亲节。
向千千万万烈士的母亲——敬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