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散去火焰，玛丽随手一撇，整片血海顷刻间化作一团雾气，渐渐消融在磁鼓国的大雪中。
一个魁梧焦黑的身体倒在地上，一声不吭。
这应该是自实习开始以来玛丽打得最为轻松的一场了，烧个火就解决了事情。
不过玛丽倒是没有直接把他烧死，这家伙身上的果实还有点用处，自己得想办法把这货的果实逼出来再说。
烧得四肢酥脆，烧至肌肉金黄即可。
隔壁乔巴都馋哭了……啊，驯鹿不吃荤啊，那没事了。
不再管背后被她彻底烧废了的瓦尔波，玛丽径直走向库蕾哈和乔巴。
此时库蕾哈已经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悠哉游哉地向她走来的玛丽。
而乔巴则是小心翼翼地看向玛丽身后，全身上下都烧焦了，时不时地掉渣的瓦尔波。
然后，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
“能这么轻松杀掉现在的瓦尔波……海军还真是出了一个天才啊。”
库蕾哈有点感叹地说道，眼神有点深邃地看向玛丽。
“事情已经解决了，库蕾哈。”
玛丽耸了耸肩膀，说道：“按照承诺，我会负责把这家伙带走。另外，我需要一个船医，要不你给介绍一个？”
玛丽挑了挑眉。她并没有直说自己想把乔巴带走，自己毕竟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外人，和乔巴、库蕾哈并不相识。突然要把乔巴带走，不说库蕾哈，恐怕连乔巴都不会答应。
所以，欲擒故纵，玛丽就先松了松口，只说自己需要一个船医，并不指明道姓需要谁。因此，玛丽之前和库蕾哈做了一个约定，那就是：她负责处理掉瓦尔波，而库蕾哈要给她介绍一个船医随她离开。
在玛丽想来，库蕾哈最后肯定会说服乔巴和她走的。毕竟这个岛上由于瓦尔波的长期荼毒，医生都不剩几个了。而和库蕾哈熟识的船医，也只有乔巴一个。
想必库蕾哈也不会觉得自己一个老得半截身子入土的家伙，还能再一次出海和玛丽走吧？
而且库蕾哈本就想给乔巴找一个归宿。玛丽虽然名声比较恶劣，但说到底就目前播报出来的事迹来看，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她绝非邪恶之人。这难道不是双向奔赴吗。
然而，事情总是出乎意料的。
在玛丽慢慢睁大的眼睛中，库蕾哈闻言，苦笑一声，稍微拍了拍乔巴的头。
轻轻说道：
“乔巴，从今往后，你要自己活下去了。”
“等等，库蕾哈医娘，这是什么意思？”
乔巴怔了一下，有点慌张地问道。
“请人帮忙是有代价的啊……”库蕾哈苦笑道，“放心吧，即使没有这件事，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用伤心。”
说罢，她站起身来，径直走向玛丽。
乔巴懵了，呆呆地看着库蕾哈的背影。
玛丽也懵了，看着库蕾哈满面决绝地走向她。
库蕾哈在她面前站定，伸出双手。
“把我带走吧，放走乔巴。”
“……等等，你是什么意思？”
玛丽茫然地看着库蕾哈，一时半会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不用再装傻了，我已经放弃了抵抗，所以不要再伤害乔巴了，它是无辜的。”
库蕾哈坚定地说道。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玛丽眼皮微抽，不管是她还是乔巴都对于现在的状况感到不可思议。
“一个杀伐果断的家伙怎么现在这么婆婆妈妈的。”库蕾哈皱眉说道，“作为时下最残忍的海军，莫名其妙来到磁鼓岛，见到我就直接说要一个船医。要是连你的暗示我都听不明白，我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来吧，既然要抓走我这个船医，就随你吧。”
“真是没想到，洛克斯海贼团覆灭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被人找上门来。CP的耳目还真是聪敏啊。”
“等等……”玛丽震惊了，她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吓人的事情。
“你刚才说什么？洛克斯海贼团……？”
“对啊……”
库蕾哈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哪里不对，她慢慢收回了手。
“我是洛克斯海贼团的船医……你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不是为此而来的？”
玛丽摇了摇头。
“……”
库蕾哈连连后退几步。
“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对吧？”
“你觉得这么大的事情，我会忘吗？”
玛丽默默吐槽道。
库蕾哈呆滞半晌后，羞惭地扶额。
“啊，真是搞砸了啊……”
……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冲着乔巴来的？”
库蕾哈的家中，库蕾哈已经取出了两瓶酒，甩了一瓶丢给玛丽。
玛丽坐在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接过了库蕾哈给的啤酒。
“是的，我是冲着乔巴来的。”
“有个人告诉我，磁鼓岛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生之一。而她的学生乔巴现在还没有归宿。正好我的麾下需要一个医生，我就来了。”
“……只不过，没想到意外地发现了一条大鱼呢。”
说到这里，玛丽饶有趣味地看向库蕾哈，拇指随手弹开了啤酒盖。
库蕾哈已经灌了一口酒。
“乔巴啊……它也的确到了可以出师的程度了呢。”
“想要带走乔巴，你就自己和它聊。它愿意和你走，我不会拦。我也没有资格替它决定未来。”
“至于我的话，哈哈，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冬。”
库蕾哈重重地在桌子上放下了那瓶酒，咧嘴笑着。
“哪怕你什么都不做，我的这个身体也撑不过一年了。”
“我是医生，这点我比谁都清楚。呵呵，相信我，我还没落魄到要骗你一个小姑娘的程度。”
“我相信你。”玛丽微眯起眼睛，“洛克斯手下我可还没听说过会撒谎苟且偷生的家伙。”
“白胡子，金狮子，凯多，大妈……虽然都是应该千刀万剐的恶人，但是不得不说，他们也的确有些魄力。”
“不过你和他们同为洛克斯残党，居然龟缩在这么一座小岛上毫无作为，还真是让人感觉吃惊啊。”
玛丽调笑道。
算算时间……这家伙隐退40年了？自从洛克斯海贼团覆灭后，闯出名声的人里面可不包括这个库蕾哈。
“哈哈哈，我那时候都一百岁了，哪里还有心情和那帮小鬼一起折腾。”
库蕾哈倒是毫不在意玛丽话中带刺，只是晃动着酒瓶子说道：
“别说洛克斯海贼团，罗杰那家伙的手下，库洛卡斯不是也啥事都没做吗？我们都只是医生，船长都没了，也懒得去兴风作浪了。”
“行了，和我这个差不多快死了的老婆子说这些没啥用的屁话干什么？要去招揽乔巴，就自己去和它聊吧。”
“没想到，它的两个长辈，一个崇拜海贼，一个就是海贼，它本人居然会被一个海军招揽，这可真是世事无常。”
说到这里，库蕾哈又下意识地倒了一口酒，但是却什么也倒不出来。
“哈？就喝完了，这一瓶这么点？一定是杜瓦尔那个家伙又少称酒了，看来改天得给他点教训……”
玛丽看着骂骂咧咧地库蕾哈，挠了挠头，问道：
“你的寿命这件事情……不需要和乔巴说说吗？”
“我也不是那么着急，让乔巴给你送终还是做得到的。”
“没这个必要了。”库蕾哈摇了摇头，很果断地说道。
“它总是要离开我的，这是它的梦想，也是希鲁鲁克托付给我的愿望。”
“既然到底也得离开，那还不如让我开开心心地送它离开。让它先给我送终葬了，再和你离开，这不管是对于我还是对于乔巴来说都太残忍了。”
“好了，你那副冷酷的样子呢？赶紧去找乔巴吧，别打扰我老婆子喝酒。乔巴走了，这里还有多尔顿照顾，我还不至于落魄到一个人孤零零死掉的程度。”
库蕾哈再一次赶人了。
玛丽也是无语，库蕾哈嘴上这么说，但是她心里什么心情玛丽懂得很。
说到底还是为乔巴着想，乔巴想要做这个世界的万能药，要是因为她的死而不再出海，那对于乔巴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但对方到底也是做过海贼的人，玛丽也不好和对方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从座位上站起，转身离去。
当她打开门时，库蕾哈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好对待我的笨蛋儿子。”
“……”
玛丽微微抬起军帽，向后瞥了一眼。
“只要它不作恶，它在我手底下肯定比在你这里活得滋润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库蕾哈点头说道，“它是不可能作恶的。”
“这一点我比你还相信。”
……
雪地上，乔巴小心翼翼地从瓦尔波身上剥离了一片焦黑的碎块，轻手轻脚地装进了一个透明的小袋子中。
这可是罕见的烧伤材料，可以拿来做医学研究的。这种重度烧伤应该怎么应对，现在眼前就有一个相当不错的样本可以研究。
致力于成为万能药的乔巴对于这种珍贵的机会绝不放过。
忽然，身后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
乔巴一惊，连忙转身看去，只见玛丽踏着轻捷的步伐向它走来。
玛丽看了一眼被她搬到附近的瓦尔波，以及蹑手蹑脚地想藏起手里的碎片的乔巴，有点哭笑不得。
“放心吧，乔巴，我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你想取多少样本就取多少样本。”
说着，玛丽还揉了揉乔巴的帽子。
“真……真的吗？”乔巴有点惊喜地问道。
“当然。”玛丽表示你随意，愿意拿去做研究就拿去做研究，也算是让瓦尔波报答社会了。
乔巴顿时兴奋了起来，立刻动手去收集瓦尔波身上的碎片。
看着乔巴兴奋地动作，片刻后，玛丽开口问道：
“喂，乔巴，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闻言，乔巴愣了一下，扭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得看库蕾哈医娘的意思……”
“想的真多。我问的是你想不想。”玛丽对着乔巴抬了抬自己的下巴，“我和库蕾哈医娘都是这么想的。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和我走。”
“……”乔巴长大了嘴。
“……库蕾哈医娘，真的是这么说的？”
“货真价实。”
玛丽点了点头。
“库蕾哈医娘还说了，你不是要成为万能药吗？不出海是实现不了的。”
“我知道你和希鲁鲁克的事情。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至少，我会尽我所能让你治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疾病。”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法治愈的伤病，无法治愈的那不是伤病，那是死亡。”
“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医生，让你能治好所有伤病，不管是人的，动物的，还是国家的，世界的。”
“……”
乔巴低下了头，沉默了很久。
这是它第一次被除了库蕾哈、希鲁鲁克和多尔顿之外的其他人正视。除了这些人之外，所有人和驯鹿都叫它怪物。不管它多么善良，多无害，却总是被人报以鄙视和畏惧的眼神。
但是现在，却出现了一个人，不但正视它，还很看重它的能力，对它正式地提出了邀请。
而且，就连库蕾哈医娘都认为自己应该出海……
就像当年希鲁鲁克医生想把自己赶走一样，库蕾哈医娘终于也觉得自己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吗？
乔巴咬了咬牙，闭着眼睛。半晌后，终于还是抬起头来。
它眼神中有一种感动，也有一种渴望，但更多的却是克制。
“不可能的，因为……因为我是怪物啊……”
“啰嗦！”玛丽直接打断了它，蹲了下来，看着乔巴：“你看好了！”
“欸？”
乔巴愣了愣。
然后，玛丽在他的面前，脸裂成了三瓣。
“……意欸额欸欸欸！
！？？？”
乔巴发出巨大的尖叫声。
“别吵。”玛丽喊道，脸在眨眼间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她满脸认真地看着乔巴说道：“看到了吗？我和你是同类。”
乔巴脸上惊愕还没散去，看着恢复了原样的玛丽，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玛丽站了起来，按住了乔巴的头。
“听好了，乔巴。”
“拥有一颗善良的心，不管他的模样怎么样，也不管他属于哪片海洋，他一定会做出善良的事情。”
“做出善事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之为怪物。”
“我再重复一遍，做出善事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之为怪物。”
“善良不是空穴来风，那里面闪烁的正是被称之为‘人性’的光芒。”
“不管你的外貌如何，你的心是不会因为外貌而改变的。”
“乔巴……”
玛丽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
“在我看来，你不是怪物，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独一无二，熠熠生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