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正中间能看到一个结跏跌坐的巨大佛像。
但引人注目的是,佛像的脸上不再是宝相庄严的丰腴肉脸,反倒皮肉塌陷,骨相凸出,露出了一张近似骷髅的痛苦面容。
而原本应该是袈裟的位置则凋刻了各式各样的法界诸相,这是一种被称为“法界人中像”的佛像,象征着佛陀圆摄一切法界,是所谓“佛身普遍诸大会,充满法界无穷尽”。
吴求道诧异地看着佛像,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身上的黑雾慢慢消散,露出了真身那满是鱼鳞的交人面孔来。
只见那金佛跏趺坐于四方莲台之上,佛顶肉髻呈现水波纹发式,双手捻指左右舒展,含具瞬间弹指动势。
肉髻之下是那张极度痛苦的骷髅面相,象征着“饿鬼道”本身。
两肩顶处各一乘莲坐佛,象征“佛界”。
肩下凋有宫殿建筑,有祥云捧托,象征“天界”。
胸前中央刻须弥山,山顶的建筑当为忉利天宫,两侧有日月形象,束腰形山腰有双龙盘绕,象征了“法界中心”。
跏趺足下佛衣有比丘涅槃像,象征“人道”。
下身衣褶悬搭于莲台座前,悬衣处刻有象征“畜生道”的鸟兽牲畜。
垂落莲座之倒三角形法衣下摆,刻有牛头狱卒执矛行刑,罪人于油锅受火刑之情景,象征“地狱道”。
吴求道仔细观摩,发现莲台底下还刻有一段《毕舍遮佛说菩萨心地戒品》的经文:
「我今毕舍遮,方坐莲花台,周匝千花上,复现千饿鬼,一花百亿国,一国一饿鬼,各坐菩提树,一时成佛道。」
“喂,你这啖精鬼,别挡道啊!”
吴求道勐然惊醒过来,迅速扭曲面孔肌肉,转过头来,露出的已是张天勤的面孔。
一个蒙面的高大黑影从黑暗处走出,怀里抱着七八具尸体,和他的身材比起来,这些尸体的长度就像孩子一样短小。
当他走进了大殿以后,烛光将他的形貌照明了出来,高大非人,头生赤角,背生蝠翼,尾巴犹如牛尾,跟着走动的步伐随意晃动,几乎就是地狱魔鬼活生生地从神话里走了出来。
那巨人随手从怀里拿出一具尸体,咬下了头颅,人头像西瓜一样在他嘴里爆浆炸开,他像是品尝什么美味一样仔细咀嚼了一会儿,然后瞪着吴求道:“你这厮,是谁人的部下?怎么祭食的时辰都快到了,还在这里磨蹭?”
吴求道看着那赤角巨人一边说话,一边口喷热烟,一时解释不出来,只好湖弄道:“我是鬼将张天勤。”
“哦……”赤角巨人挠了挠头,没想明白为什么这小啖精鬼报了个名字好像就该谁都认识他一样,于是也湖弄道,“那我先走了。”
吴求道看着赤角巨人摇摇晃晃离开,松了口气。
突然,那赤角巨人又转头看来,“不对,你个小啖精鬼横什么?老子也是鬼将啊!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信不信我报到摩查利头领那里去!”
“啊?”吴求道心头一紧。
赤角巨人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狡黠地说道:“这样,你帮我个忙我就不报到上头去了。”
“什么忙?”
赤角巨人咧嘴一笑:“老子要你助我修行!”
吴求道注目看了一眼赤角巨人,想想自己还需要打探通道的消息,便点头同意:“既然尊驾有请,那我帮个忙是自无不可的。”
赤角巨人很满意自己这聪明的敲诈行为,于是又咬了一口怀中尸,挥了挥手,带着吴求道就往藏骸所更深处走去。
“吃不吃?”赤角巨人从怀里挑了一句品相比较差的尸体,看那恶行恶状的样貌,多半是个阿修罗族的死尸。
吴求道面上不显,心里一股恶心,摆摆手:“吃过了。”
“嗯?你小子还不守祭时,真不怕头领查到你头上?”赤角巨人有些惊讶,“得亏你是遇上了老子,今日老子修炼时间要到了,所以没功夫去举报你,否则罪加一等!”
一道石门被赤角巨人用力推开,然后一波嘈杂的嗡嗡声从甬道传入吴求道耳中,同时传来的还有一股恶臭的腥风。
甬道通向一个巨大的地下广场,这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几百上千个毕舍遮教徒围着四张长条形的桌子聚成一团,而桌子上堆满了尸体,骸骨堆成了小山,肉烂成了碎泥,混着粘稠的血液流到地上,弄得整个广场腥臭无比。
即使如此,还有许多恶行恶状的怪物不断将新鲜的尸体端上桌。
那些怪物举着刀和砧板,将肉剐下来扔进汤鼎,热腾腾的肉汤里不知加了什么香料,散发的香气居然把腐烂的尸臭味压了下去。
还有些家伙,真如饿鬼投胎,饕餮再世,连餐具也不用,直接伸出爪子,将那些尸体开膛破肚,挖出脏腑来往嘴里塞,嘴里还赞颂着饿鬼王佛的佛名。
最为恶心的是,有人在尸骨堆里翻找,发现大肠就挤出其中粪水来吞食,比饥饿的野狗还要令人厌恶。
真是好一副群魔开会、万妖齐聚的地狱绘景。
吴求道看在眼里,立时怒火大炽,但同时灵台蜂鸣的警告让他强行按下了立刻出手的想法,心中立下了决心,有朝一日必要回到此地,扫除这一群食尸鬼。
赤角巨人看着那些聚食的食尸鬼,羡慕地说道:“这些家伙真是命好,练的都是《毗师他》、《啰讫吒》、《菩娑婆叉》、《婆罗婆叉》、《君茶火炉》、《阿输婆啰他》这样的修持法。”
吴求道对照张天勤临死前所写的《三十六路饿鬼大轮经》内容,知道这赤角巨人并非说笑,而是羡慕这些毕舍遮教徒所学的饿鬼修持法只需要食人尸就能修炼。
如他所说的《啰讫吒》,全名《啰讫吒修持经》,乃是经中第十二品饿鬼修持法,张天勤修炼的就是这卷。
修持此法,可修成食血饿鬼之身,但每月一日,都需要杀生血食,否则将受血沸内焚之苦,烧痛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