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北接云中、南靠雁门关,乃燕云十六州西南门户重镇。
此时,巨大的旌旗在风中呼呼作响,旌旗之下,数千身姿雄伟的契丹骑兵全副披挂,手执长枪、背挂雕弓立于马上,每个人神情冷冽、不动如山。
“呜呜呜……”
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忽然响起,几千士卒几乎同时将手中长枪往前一指,齐声高喝道:
“迎……”
声音宛若巨龙咆哮,简练却又震慑人心。此时与那长枪同时发出的破空之声夹杂一起,更有一种无尽的杀意扑面而来。
“好一个琼妖纳延,不愧是成名多年的契丹猛将……”
张叔夜小声赞赏几句,却神色自若的随着那几个接引使臣直往前走,而张克戬与张伯奋哥俩,还有花荣、李忠等人紧随其后。
没走多远,只见一员银盔银甲的将军从阵中打马而出,一脸骄傲的对前面喊道:“大将军有令,中原人不可携带兵器进城!”
花荣身旁的一员偏将闻言,忍不住回道:“万一老爷们进了城,被狗咬了怎么办?”
大家自然能听出他说的被狗咬指的是什么,皆是忍不住轻笑。而对面的辽国将领虽然气极,可还是挥手拦下后面几欲往前的士卒,沉声道:“休得废话,若想进城,就得按咱们的规矩办!”
花荣不是个爱争强好胜的性子,小声询问张叔夜道:“老相公,您看……”
“父亲,不如让花荣将军留在城外,万一对方起了歹心,也好留个后手。”
“不用,如果对方真有这个心,咱们这点人留在城内还是城外都起不了任何作用。”张叔夜对花荣点头道:“既来之则安之,就按他们说的做吧。”
“好。属下明白了。”
花荣回头对李忠道:“你领着两百骑兵在城外扎营,我领亲军进城。如果真有何不妥,能跑一个是一个,不要有何顾虑!”
“将军,不如让属下进城,您留在城外。”
花荣闻言笑道:“我说的是最坏结果,你也不用那般小心,尽管依令行事!”
话刚说完,原本沉静如水的花荣,忽然在把腰间游子弓一把取下,右手更是已经轻捏一支羽箭在手中……
转瞬之间,双方皆是神色大变。
而花荣没等任何人来得及出声,长弓如月、箭矢如风,直直往天空射去!
众人猛的抬头,只见天空之中,一只没人注意的苍鹰已经直直坠落于地。
那契丹将领见状,神色微变,心中暗道:“这苍鹰离地起码一百二十步往上,而此人居然在转瞬之间便能将其行动轨迹判断得如此准确,真乃神射也!”
收起原本的桀骜,微微打马上前。
拱手道:“在下辽国张起,敢问阁下名讳。”
花荣一把将弓弩递给李忠,回礼道:“在下大周皇帝麾下小卒,姓花,单名一个荣字!刚才偶闻天空鹰啼,便想试试这燕云的苍鹰是否和中原的一样,倒是有些失礼了。”
张起无所谓的笑了笑,毕竟大家所为皆心知肚明。
回身让开道路,高喊道:“请中原贵客进城!”
……
朔州城外,段景住陪同着琼妖纳延在一旁介绍道:
“这位是我大周钦命圣使,张……”
“老夫张叔夜,在此有礼了。”
此话一出,不仅琼妖纳延神色大惊,连身后的张克戬、花荣等大周文武尽皆一脸惊讶。
要知道临行前,张叔夜家中这几个,除了张仲熊以外,其余人都是准备好用假名的,连先行前往朔州的段景住,同琼妖纳延说的也是假名字。
可现在……
谁都不明白张叔夜为何在这时候突然改变主意,只有张仲熊这个小儿子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敢问可是曾经大宋南道兵马大元帅,张公,张嵇仲?”
“张嵇仲正是在下,可在下却早已经不是什么大宋兵马大元帅了。”
琼妖纳延见他承认,也是心头一惊。原本以为来得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儒生,却不想来的倒是个连自家皇帝与南院大王都心生敬佩之人。
“我曾听闻张公殁于汴梁战火,不想能在此相见,幸甚,幸甚……”琼妖纳延客气的拱手道:“我大辽陛下如果听闻是张公前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多谢贵国皇帝的厚爱,张某不过是中原一介布衣,今日前来乃是受故人所托罢了……”
二人客套一阵,等张克戬等人全都报上名号,琼妖纳延更是摸不着头脑:“这柴进怎么把他们一家子全给忽悠来了?就不怕咱们把这些人全给扣这?”
一出意外虽然让花荣与段景住皆是没想明白,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而对方契丹人也没意见,他们自然也懒得多问。
随着琼妖纳延进了城,自有属下安排一应事物,而正、副使张叔夜兄弟俩却被琼妖纳延单独邀请,去往朔州大将军府喝酒吃肉。
“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父亲二人请走,却把咱们全撂在这。”张仲熊抱怨道:“父亲也真是的,起初不与咱们商量就报真名也就算了,现在别人邀请,他连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叔父他老人家也不拦着点!”
“父亲与叔父自有他们的打算,哪里需要你置喙。”
“嘿嘿,兄长,我知道你现在有气,可现在在人家契丹人眼中,你们可都是大周臣子了,这可怪不得我!”张仲熊一脸无赖的调侃道:“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张家两代赴契丹的英雄事迹,便会传遍天下了。”
“你……”
张伯奋本就在为这事郁闷,现在被他一撩拨,更是闹肚子的不解与难受。如果父亲为了河东百姓做了这个使臣,将来大家回归乡里也算尽了读书人为百姓谋福的宏愿。可现在名号一报,以后自己这些人可全都成了大周的臣子,大宋的叛贼了……
张叔夜或许能猜到两个儿子正在为自己的擅自做主而苦恼疑惑,可现在他为没法解释,因为琼妖纳延正把他们哥俩当成最最重要的客人,请进了自己的大将军府,以最隆重的礼仪进行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