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肤若凝脂,眉眼如画的程家小姐如杨柳一般,纤纤细步而来,柴进才知所谓的大家闺秀是何模样。
虽她五官没有琼英,甚至不一定有锦儿精致,可那份温婉气度,着实让人惊艳。不免让在场众人心中一叹:
怨不得董平啊!
柴进不想当着人家女子的面,让程万里难堪,便让人先给他带出去。
问道:“程小姐,我们是何人,你当已经知道。今日多问几句,姑娘可知,曾经东平府有个兵马都监名唤董平?”
那程小姐眼中虽有慌乱,可神情也算正定,声若银铃,柔声说道:“奴家知道。”
“那你可知他对姑娘一片痴心?”
那程小姐闻言,脸上泛红,轻轻嗯了一声。
柴进和李助对视一眼,接着说道:“我知姑娘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婚姻良配自有父母决定,自己做不得主。可如今东平府已破,董平也是我山寨之人,他对你父亲怨恨颇深……”
未等他说完,程小姐缓缓一拜:“奴家愿意以身换得父母平安!”
柴进叹了口气:负心莫过读书人啊。这饱读诗书的知府,见女儿如此,不知心中可有愧疚。
“姑娘尽管安心上山,我柴进不会做那逼迫之事,况且……”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却是董平大步而来,眼中满是惊讶,怜爱的望着堂上女子。而这女子的头却是埋得更低。
既然撞上了,就直接说吧。
对董平笑道:“我知你对程家小姐痴心,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行那小人之举,程小姐以后便在山寨和琼英做伴,你能否俘获芳心,就看你这自己的了!”
董平被柴进骂了几次以后,心中已经冷静许多,何况本也是自负之人,以后没了他父亲从中作梗,日日可见哪里还能不喜。忙对着柴进拜了拜,又向程小娘子一顿施礼。
柴进正觉好笑,不想程小姐红着脸问:“不知我父亲……”
“如今城破,你父亲也不要去受那朝廷折磨了,自同你一同上山。”柴进眼睛看了一眼董平,见他神色如常,心中满意,接着道:“只是和你住的地方远一些。”
……
东平府已落,柴进唯一担心的各州援军也没见踪影。鲁智深喜笑颜开的指挥着手下步军往来搬运粮草,心中慨叹,还是大州大府的人有钱啊。
程府一家已被杨林先行送回了山寨,心中放下仇恨的董平安静的跟在柴进身后,宛若变了一个人。
李助虽有心调笑几句,想想还是忍了。
唐斌一脸喜色的跑来,道:“大官人,把能找到的车马全寻来了,还是有些架不住缴获实在太多啊。”
柴进笑着道:“让山寨马军全过来,实在多的粮食便分给百姓吧。不知可有军马器械?”
唐斌有些失落的道:“甲胄虽未细数,倒是缴获了几千,可军马满打满算也才二百匹。”
身后董平忙躬身道:“启禀大官人,这东平府,除了前些日子随小弟一起投山的,应当只有这些了。”
柴进叹了口气,也罢,慢慢凑吧。要是好马那么容易寻,中原也不用被辽人压迫百年了。
问董平道:“你那些城内旧部可愿投山?”
董平回道:“有一千余人愿意上山聚义。其他的……”
柴进忙道:“无妨,其他的等大军一撤便都放了吧,皆是百姓家的父亲儿子,莫要为难,若有想逃回家乡的,送他们盘缠。”
董平忙拜道:“末将替弟兄们谢过哥哥。”
唐斌在一旁笑道:“也就是咱们山寨仁义,要是那雁过拔毛的田虎,可是巴不得茅房都给拆走啊。”
李助闻言大笑道:“你可莫当着孙安兄弟说,不然他又得替好友乔道清不值了。”
柴进也记不得这田虎造反的时间,听四处买马的皇甫端言,金国已经和辽国在北边交手,打了几场胜仗。可大宋朝廷还不知灭顶之灾已近在眼前。
李助见一车车银钱从眼中过,忙笑着问柴进道:“从董平兄弟的未来老丈人那搜出来了许多金银珠宝,哥哥打算如何安排?”
柴进边领着众人往前走,边笑道:“那都是些民脂民膏,我可不会还给他,这人心思不正,得让他肉痛个几回,看能不能转转性子。”
大家正说着话,却见前面一个道士骑着骏马飞驰而来。
在老远便看见了柴进,大笑着跳下马,直喊道:“大官人,我马灵回来了。”
唐斌直笑他道:“你回来就回来,说的好像咱们很想你似的。”
大家笑闹一阵,又给董平介绍了一翻,听是山寨哨探营头领,董平忙拱手问好。马灵却道:“这位将军倒是生得好模样。”
柴进问他道:“登州那边情况如何?”
见问正事,马灵收起神情,连忙道:“那登州水师不愧有平海军之称,大大小小战船可比荆州水师强上太多,咱们若要下手,大官人还得好好谋划谋划才好。”
柴进笑道:“既然你能回来,肯定是有些和时迁已经打探到些好消息了。”
马灵一摸脑袋,“还是大官人了解小弟,却是偷儿潜入那水师军中,得来的消息。”
然后小声的道:“大宋欲和那金国联手,合力攻打辽国……”
这么快!柴进闻言,心中已然大惊。
虽然他不熟知历史,可这海上之盟大事件还是知道的。原本该是在徽宗重和元年,宋庭与金国接触,宣和二年才谈妥。可现在还是正和七年,应该还要明年才会发生啊。
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时间提前了?
柴进心中已经翻江倒海,忙领着马灵回衙门细问。
可再怎么问,结果和柴进所知的还是一模一样:
宋廷且使,由平海军指挥使呼延庆护送,从登州乘船,以买马为幌子避开辽国土地,去往金国商议灭辽之事。
原本轨迹宋金两国是谈了差不多两年才结盟,可现在既然时间提前了,谁知道会不会进度加快?
在柴进的谋划中,登州水师必须抓在自己手里,哪怕有的大船吃水太深,无法进入内河,至少能在将来事不可为之时,能带着众人逃出大宋,另寻海外诸岛容身。
可当他看着堂上兄弟一个个击掌相庆,欢呼雀跃时,柴进真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契丹人压在中原头上两百年,饱受其欺压之苦,特别是马灵等出生幽云十六州的百姓,更有切齿之痛。
不忍心让他们觉得因为自己的决定而阻止了结盟,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难道和他们说金国人比辽人更狠,几年之后大宋更会受那建国以来最大之耻么?
罢了,谈吧。总会有办法的。
一群头领热议半天,才发现主位上的柴进一直未发一言,李助不禁问道:“大官人可有疑问?”
柴进缓过神,微微笑笑,道:“没有,既然有机会能除了契丹这心头之患,咱们就暂且不去登州了。”对马灵道:“派人让时迁回来吧,留下些可靠兄弟在那继续打探消息便好。”
众人皆担心柴进仍有攻打平海军之意,闻言皆是一喜,放下心来。
见天色将晚,可粮草还在搬运,忙让马灵再派些人手外出打探四处军情。
可担忧一夜也未见援兵,反而马勥提议,干脆把郓州辖内几个小县皆端了。
可此时人困马乏,再要分兵怕是有些冒险,便拒了。
水泊梁山的人马正在忙着搬运缴获物资,而远在东京汴梁城的太尉府里,高俅闭着双眼靠在椅子上,左手边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右手狠狠的抓着一封信。身旁站着的几个下人知道这是太尉要发火的前奏,皆战战兢兢的立在旁边,不敢出声。
过了许久,高俅睁开眼,一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宋清。没有一丝情感,缓缓的道:“回去替我谢谢你兄长宋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