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皆是我耶律余睹的心腹兄弟,此事不光关系到我,更关系到大家的生死和我辽国的社稷。”耶律余睹郑重的问道:“有何想法尽可说来。”
阿里奇第一个出声道:“末将不知道他柴进能不能除掉金人在云中的大军,但是那义胜军损失惨重却已经传遍了四处。我不愿意再替金人效死,宁可拿命拼一回。”
旁边的贺重保见别人不说话,也开口道:“大将军如何决定,末将都誓死追随……”
等房中的将领一个个说完,有拿不定主意的,有决定拼一把的,最后只剩下一个琼妖纳延。
“老将军,您如何看?”
琼妖纳延冷静的看了眼耶律余睹,其实从他神情中已经猜到了他的决定。现在问自己,只不过是需要自己给他下最后一颗定心丸。
收敛心神郑重说道:“那柴进是想利用咱们拖住金兵南下而活命,而我们却为需要一个人替咱们剿灭金国大军,不然以现在大将军的能力,还不足以硬抗女真人。”
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管他柴进是如何得知完颜太子病重,和西边耶律大石的事,但是这确实是个好理由。趁着完颜宗望还没咽气,大将军可早些过去请命,想来金国皇帝应当也发现不了什么……”
耶律余睹重重的点点头,最后又问了一句。
“那个完颜宗弼可一直在等着上位呢,宗望一死,这西路兵权基本上都会落在他手里。”耶律余睹问道:“若是大石牙林不愿意归顺于我,就怕到时候力量还是不够!”
“咱们自可走一步看一步。”琼妖纳延回道:“现在那柴进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完颜娄室,咱们大不了又回来听令,顶多就是拖延了一些南下中原的时间,又有何不可……”
“好!”
耶律余睹见所有人都坚定了信念,他也不想再跟着女真人屁股后面等机会了。因为南下的次数越多,自己的兵马也会和郭药师一样,只会被派到最前面越打越少。还不如趁此机会,为自己,也为契丹的百年威名拼上一回……
……
第二日一早,公孙胜和段景柱被人带出了柴房,没有见到耶律余睹,只有琼妖纳延正一脸笑容的在外头等着他们。
“招待不周,还请莫要见怪。”
公孙胜甩甩酸痛的胳膊,摇头道:“现在是送我们出府,还是送我们上路?”
琼妖纳延见二人神态自若,知道都是聪明人,心想这也省事了。
拱手道:“想来二位也没心思饮酒作乐,还是早些回家的好,免得天气太冷,路上也不方便。”
公孙胜和段景柱闻言心头大喜,他们清楚这种事情耶律余睹是不会给自己回信的,可是能让自己离去,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就告辞了。”
公孙胜和段景柱微微拱手,跟在一个士卒后面大摇大摆的出了府门。
那敞亮、干脆的做派,不禁让琼妖纳延的心中也是升起了一丝佩服。
……
二人高高兴兴的出了府门,那边周昂和刘唐几个早在客栈中等得心焦,见二人归来又喜又惊的连声问道:“事办妥了?”
段景柱其实还拿不稳,也看向公孙胜。
“哈哈哈哈。”公孙胜笑道:“放心,事情如果没办妥,咱们俩已经是个死人矣,哪里还能大摇大摆的出来。”
众人见他自信模样,知道他不是个胡乱说话的人,皆是大喜。
刘唐连忙让店家弄来酒肉给他们接风,直等痛饮一番,众人才清爽的出了燕京城。
大家行了没多远,周昂见公孙胜一直兴致不高,不禁问道:“道长可是还有什么心事?”
段景柱微微思索,连忙问道:“道长哥哥是不是担心报了令师名号,给他带来麻烦?”
公孙胜摇摇头。
“咱们既然能够出城,家师应当也是不会有麻烦的。”公孙胜叹气道:“只是当年我离开饮马川后,便一直没有回家乡见过老母亲,心中甚是挂念,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何模样了……”
段景柱忙道:“此地就挨着蓟州,哥哥不妨快马加鞭回去看看,或者把老夫人和令师接去山东,也好过在这金人地盘上受欺负。”
公孙胜为难道:“我师父是出家人,他肯定是不会走的。而我老母亲也离不开故土,不然当年早带他一起走了。”
“那您回去看看,咱们这事又没回信,稍微慢点应当也没关系,到时候您再来追咱们……”刘唐说道。
周昂也劝道:“正是,孝道乃是人伦大道,道长既然到了家门口,也应当回去看看。”
公孙胜见众人都这么说,不禁更是思念起自家老母亲来,对众人点头道:“那好,诸位兄弟先行,老道我回去看看留些银钱就来追你们。”
段景柱和刘唐等人见说,连忙从怀中摸出些银钱来。
“多拿点,老人家如果不愿意走,也当多留些银钱傍身……”
只有周昂并没有多少银钱在身,只能尴尬的对公孙胜笑笑。
“好,自家兄弟我也就不装样了。”公孙胜笑着接下银钱,然后对众人拱拱手,飞马往蓟州而去。
……
蓟州就在燕京的东北方向,离得本就不远,而公孙胜从小就在此地长大,后来又和托塔天王晁盖几个在饮马川守了两年小寨子,对地理山势更是熟悉不过。
一路东去,有近道走近道,而沿途的官兵也没人对一个道士严加盘查,甚至有的听说是二仙山紫虚观的,还对他客气不过。所以没到半天便飞马回了家中。
“老娘,不孝孩儿回来看您了。”
隔着小院,公孙胜就见到里面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正在那用扫把清扫院子的石子。
公孙胜老娘茫然的回头,一见他面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喊道:“我的儿……”
公孙胜跪在老母身前连连磕头不愿起来,直言这些年自己没有回来看望,让老母担心。
“快起来,娘硬朗的很,村里乡亲也颇为照顾,我儿不要担心。”老母亲把边抹眼泪,边把公孙胜拉起来,强笑道:“金人和辽国年年打仗,你躲到南方应该也能安身一点,为何这时候跑回来?”
公孙胜忙道:“老娘,儿子是来接您去山东享福的……”
可话没说完,公孙胜老母便摇头道:“在这活了一辈子了,哪里能走得开?哪怕死我也得死在自己这草屋里头。”
公孙胜早就知道自己母亲会这么说,心疼道:“那儿子也不走了,在家孝敬您。”
“你说什么傻话?”老母亲笑着埋怨道:“令师罗神仙和我说过了,我儿现如今是在干大事,我一把老骨头不能耽误你……”
公孙胜以前在饮马川的时候回过二仙山,也和师父说起过自己做的事,现在应当也是听到一些南边情形的,所以老母亲的话都是并不吃惊。
二人回到家中,公孙胜把银钱一股脑的掏出来放在桌上,让他不要节省。而老母亲知道他应当要走,强忍着不舍给他做了些吃食,然后二人吃了一顿饭,便含泪而别。
等离了家,公孙胜收敛心神想快些赶上段景柱等人,一路狠甩马鞭。可等他到了饮马川地界,忽然见一群汉子手拿兵器,正围着几个客商讨要过路钱。
公孙胜不禁暗笑道:“看来自己走后,这饮马川早就被绿林同道给占了。只是看模样,这伙人也是挺有规矩,只图钱财不乱害人性命。可惜自己有事在身,不然倒是该结交一番才好。”
等那些客商交了买路钱走了,他们却也看见了这边的道人。
“我的银钱都已经给了家中老娘,今天却只能对不住诸位好汉了。”公孙胜见他们走了过来,连忙客气拱手道。
前头一个为首的黄脸汉子身材模样甚是威武,仔细的瞅了瞅公孙胜,最终还是大手一挥道:“反正今天也开了张,没必要为难你。”
公孙胜见他如此爽快,心中反而多了一丝钦佩,拱手道:“敢问好汉名讳?”
那为首的大汉还没说话,给他牵马的喽啰已经张口答道:“我家哥哥乃是江湖鼎鼎大名的病关索……”
公孙胜寻思一会,忽然想到一人。
“可是蓟州的牢狱阶级,病关索杨雄?”
对面那黄脸汉子见他报出自己名号,有些惊讶的拱拱手道:“正是杨雄,敢问您是?”
公孙胜本就是蓟州人,以前听过他名号,只不过却也不熟悉,但是如今他已经不是官府,而是绿林混饭吃自然不怕他去报官。
“老道蓟州公孙胜,以前也曾在这饮马川呆过几年……”
话未说完,杨雄已经跳下马来,连声问道:“可是智取生辰纲,如今跟着小旋风柴大官人闯天下的入云龙公孙胜道长?”
“正是贫道!”公孙胜也跳下马来,客气回礼。
杨雄一听立马招呼手下喽啰道:“没有一点规矩,这都是前辈高人还不快快行礼……”
公孙胜连忙挥手笑道:“诸位兄弟莫要客气,贫道可当不起。”
众人客套一阵,杨雄一定要拉着公孙胜回山寨歇马,可公孙胜心里挂着事,只能客气的说道:“还请兄弟莫怪,贫道是奉了我家圣上之命前来燕云,刚刚回家看看老母,现在急着回去复命……”
等公孙胜说完,杨雄也不好再留,却很是慷慨的道:“道长若是信得过小弟,可把家中住址告知一二,往后我替您去照看嬷嬷……”
公孙胜见他义气,心想老母亲有人照看自己也放心,便把家中地址说了出来。
二人又客气一阵,公孙胜看他神色,猜到了他想法,连忙道:“不是贫道不愿意引荐兄弟去山东,而是如今金人在各地守卫甚严,您这大队人马定是过不去的。”
杨雄见公孙胜道出自己所想,而这理由却也是事实,不禁神态缓和了一些。他一听此人是公孙胜,便想着随他去山东投军,哪怕现在已经不是山寨入伙,可凭着自己这几百喽啰,混个一官半职应当也是没问题的,总好过在绿林中蹉跎。
“兄弟莫急,你且在此落脚安歇,等我朝大军北来,定引荐兄弟……”公孙胜郑重说道:“我家圣上乃是一等一的明主,定不会看轻任何人……”
杨雄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拱手道:“好,小弟就在这等着道长哥哥,等天兵来时,小弟定去军前效命……”
……
北方的寒风早就吹过了黄河,正当公孙胜和段景柱等人赶往燕云的时候,远在怀州的柴进早就和完颜活女再一次开战。
有了完颜娄室从太原派过来的人马,完颜活女那差点丢失的信心,陡然间又找了回来。而那些原本有点军心不稳的义胜军,也在这一段时间内,被完颜活女的恩威并施之下,渐渐又恢复了元气。
只不过战死的人,和逃进西边郑州为匪的兵马,却是再也回不来了。本来有的十几万义胜军,此时连一半都不到。
可是对面泽州境内,一个铁了心要护住黄河北岸的柴进也在收到杭州乐和的情报,直言宋廷的各路大军皆在忙着四处剿匪,根本没有心思北犯以后,把应天府的卢俊义、杨志、秦明全部兵马尽数调过黄河。因为天暖之时水军还能稍微护卫,可是一到冬天,黄河渐渐断流结冰,这道天险几乎可以说是荡然无存。
反正要打,还不如就在这已经被毁掉的怀州打,也好在此地早些分个胜负,决个生死!
“圣上,唐斌兄弟领着兵马来了怀州以后,磁州、相州等地多有匪患未除,各州官府暂时又无力征剿,是不是让孙安派支兵马南下?”
柴进寻思一会,对李助道:“让岳鹏举去吧,不让他的士卒见点血,将来也不敢大用。”
李助点头笑道:“这样也好,反正离得也不远。”
原本柴进是让岳飞去青州、淄州等地招募兵卒的,可后来无数难民涌入河西、河东、大名府,便让他们在其中挑选。所以兵马也就没必要远去青州了,一直在马郏河对岸,现在虽然时日较短算不得强军,可柴进还是相信以岳飞等人的本事,去剿灭剿灭难民转变的山匪,应当还是没问题的。
何况柴进一直记得,原本历史上,岳飞前期就是跟着宗泽,后来去南方剿匪,在很短的时间便有了飞一般的成长。虽然如今柴进还不太相信可以直面金人兵锋,但是应当也已经有模有样了。
“这完颜娄室一直在等什么?”柴进等李助安排好传令兵,问他和吴用道:“完颜活女见咱们兵马众多已经不敢再来,而他老爹应该是收到消息了的,怎么一直没见亲自领军南下?”
吴用闻言,拱手回道:“时迁已经从郑州绕过去进了河东,这一时半会怕却也没有消息传回,不如咱们先打他完颜活女一个下马威?”
柴进有些犹豫道:“虽然常说北人不善于守城,可是那么多人马,若是真打起来,可不是个容易的事,我觉得还是得等他们来……”
忽然抬头看了眼门外,淡淡说道:“也不知道段景柱和公孙胜那边怎么样了,如果事成我倒是敢把孙安他们调过来,和他完颜活女好好拼上一拼……”
李助见说忙回道:“从日子上看应当也快有消息了。圣上您已经给了耶律余睹那么好的一个机会,除非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女真人的打算,不然不可能不心动……”
“属下以为,不管是郭药师的常胜军,还是耶律余睹的人马,他们投降女真人都是逼不得已。”吴用在旁接过话头道:“从那完颜活女手下的义胜军便可见一般,虽然降了,可多多少少还是不服女真人的……”
柴进点头道:“但愿吧,咱们夹在这中间,说句难听点的,简直可以说是四面楚歌,如果不去掉他几把刀,整个中原只怕都毫无宁日了。”
旁边的李助和吴用见柴进忧心,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开解。若是以前只有山东一地,看着好像只有黄河一个天险,但是所有精锐士卒不需要分散啊。哪怕他金人如狼似虎,大家也敢全力和他们拼上一拼。但是现在,地盘越来越大,天下的难民也越来越多,虽然一直有山东这个稳定的大后方,可是现在招募士卒的数量,已经是朝廷的极限了。
不是有人就可以有兵的,因为兵要吃饭,要发军饷。若是这两样拿不出来,站在自己身后的就不是士卒,而是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子。
“圣上,偷儿回来了。”
门外没面目焦挺的话音刚落,鼓上蚤时迁那瘦弱的身影便从门外散了进来。
“圣上,完颜娄室没有领兵南下,是因为西北全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