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原被破前的一段日子,其实赵桓和他的大臣们还是想了一些办法的。他下令将天下各处分为四道,由四位大臣为兵马总管。
虽然与大宋立国担心尾大不掉的国策背道而驰,可这一时半会却也是个办法。毕竟几处地方有了专人统管,对于整顿兵马还是要方便一些。
所以:位于北京大名府的北道总管负责河北东路、京东东路,总管由赵野担任,副总管是颜岐;
位于南京应天府的东道总管负责京东西路、淮南东西路,总管是胡直孺,副总管是朱胜非;
位于西京河南府的西道总管负责京西北路、陕西、京兆、秦凤、环庆等路,总管是王襄,副总管是张杲;
位于邓州的南道总管负责河南道、京西西南路、荆湖北路等,总管是张叔夜,副总管是高公纯。
当然这里面比如京东东路现在在柴进手里,他们也知道,可人家官面上却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可正当赵桓等人想办法的时候,就传来了太原被破的消息。
仅仅几天以后,还有一个消息让朝堂上下更是鸡飞狗跳!
金人又来了,这次不光有完颜宗翰本就留在太原没走的人马,还让完颜娄示领着十万大军攻向了真定府。
而西路大军这次也改变了策略,除了黄河西岸他不管,过了燕山就一路打过来,他们不愿意身后还留下任何大宋的兵马可以牵制自己,因为这次人家要得更多。
吓得已经乱了方寸的赵桓立刻让李若水赴金营谈判,可等他回来却告诉赵桓,和谈可以,只要把黄河北岸全部让给金国,便可退兵……
一封封催促各道总管领军勤王的诏书发往各地,可那和谈的老手艺赵桓又怎么会忘,又把自己的好兄弟赵构给派了出去。这次与他同行的倒是还有一个相熟之人。
秦会之。
……
金人这次改变了策略,没有上次来得那么迅捷,所以还离着京城很远。
此时正值八九月份,赵构坐在马车上一脸的无奈与愤恨。
“殿下,前面已过相州。”秦桧说道:“常听您说磁州知州宗泽乃是个大忠大义之人,您要不要去见见?”
赵构看着他的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
压低声音小声道:“去那何为?”
秦桧凑到他耳边嘀咕几句后,神色大喜,连忙对外面的士卒唤道:“咱们先去磁州落脚。”
一行人不急不慢的进了磁州地界,不禁让赵构和秦桧都是眼前一亮,不仅各地已经做了坚壁清野,连各村各坊都组织有青壮民夫护卫。
等他们到了州城附近,更是让所有人有些震惊。
“不想这宗汝霖上任短短时日就招募了这么一支可战之兵。”秦桧赞叹道:“说不定金人打他磁州都得掉一块骨头。”
赵构也是一喜,连连催促进城。
“殿下,前面有士卒把城门拦了,说不查验清楚一律不准进城。”
赵构闻言倒是一点不在意,笑着下了马却见一个身高体壮的年轻校尉,正在那领着人仔细翻找。
“别翻了,说了我们是赴金营和谈的使臣。”一个官吏叫唤道:“路引官凭不是都给你看过了么!”
“如今乃多事之秋,还请诸位大人勿怪。”那校尉忽然看了眼远处的赵构,见他衣裳服饰其实已经信了,可是他乃稳重至极的人,该走的程序必须要走。
“张宪,快住手。”
身后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传来。
“下官宗泽蔡京康王殿下。”
宗泽匆匆跑到赵构身前,领着一众文武躬身行礼。
赵构客气的向众人回了礼,指着张宪说道:“宗老大人不愧是知兵之人啊,短短时日就已经有模有样。”
宗泽陪着赵构慢慢走向城里,一边说道:“下官早有猜测金人狼子野心,绝对不会依盟行事,便请得枢密院调派了一支兵马,又在磁州招募乡勇,如今倒也可堪一用……”
赵构听他说完,才知道刚才城门口的兵马以前是在真定府跟着刘韐的。
一群人进了知州衙门,其他人自有人照顾,宗泽派人准备了一些酒宴用了,便请赵构去后院饮茶。
他们也算熟人,特别是当年赵构被李助抓出京城巧遇以后,宗泽更是对他多有夸赞之词。
几人闲聊一阵,一直立于赵构身后的秦桧忽然长叹一声,让人听来极为凄苦。
宗泽不解的问道:“秦相公为何长叹?”
秦桧一脸悲愤的看了眼宗泽,悠悠说道:“金人此次南下意欲占我中原,可圣上却还一意求和,我心难安啊。”
宗泽知道一些事情,而他自己也是气愤非常,只是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说罢了。可如今被秦桧率先提起,而他心中又素来觉得康王是个极为贤能之人,不禁忍不住跟着说道:“谁说不是呢,听说金人已经快打到大名府了,可京城里连勤王兵马的影子都没看到……”
秦桧既然点起话头,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宗相公乃老成谋国之人,您觉得这次议和还能成么?”
宗泽忽然看了眼赵构想起了一件事,忙道:“殿下,恕下官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不能再往北去金营了!”
秦桧见他已经上钩,心中大喜。
可面上还是故作惊讶道:“为何如此说?”
“您莫非忘了肃王?”宗泽道:“去年他替换您去金营议和,可是他完颜狗贼却没把他放回来!”
肃王是皇帝赵桓的亲兄弟,原本完颜宗望和宋廷议谈时要求一王一相,开始派的是康王赵构,后来却要求换一个。
事情是这么一回事,可宗泽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聪慧非常的康王殿下一手促成。
在金营时,他觉得那么久都谈不拢,心里就开始动歪脑筋。总是无意中和完颜宗望说起一些京城的事情,比如李纲、曹评等主战派,然后就是自己不过是个皇帝侧妃所生的儿子,平日不受待见,而且与皇帝还有些矛盾。
这话完颜宗望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立马要求赵桓换一个王爷,免得留下个做人质的,反而是给对方帮忙。
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只有赵构自己心知肚明,可这事反而让他的声望又提高了一个台阶,更受一些大臣的尊敬,其中就包括宗泽。
赵构见秦桧偷偷看来,一脸笑容的对宗泽道:“区区赵构有何足惜,只要能给圣上分忧,为百姓做些事情,死就死了吧……”
听着他一阵慷慨陈词,本就信任他的宗泽更加佩服不已。
就在此时秦桧恰到好处的开口道:“太上皇有子三十二,若是人人都如康王殿下愿意舍命报君,那也是社稷和百姓之福了……”
宗泽原本被赵构感动得有些湿润的眼眶忽然一亮。
是啊,如今金人完全是冲着毁我大宋根基而来,而官家如此昏庸,以天下之财养肥饿狼,国家栋梁如种师道、李纲等人不是气死就是被贬,这个朝堂如何还有救?
忽然看向赵构,眼神中闪出无限的纠结和犹豫。
“我宗汝霖宁可身死,也不能看着大宋社稷毁于一旦,必须给这个天下留下一份火种和希望。”
心中思考一阵,忽然对着赵构重重一拜。
“宗相公,您这是为何?”赵构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说道:“快快请起。”
宗泽却摇头道:“殿下,如今大宋风雨飘摇,社稷将倾。而您才是这个天下最需要之人。”
忽然又对赵构磕了一个头。
“我知殿下一心为国不惧身死,可宗泽这个行将就木之人必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恳求殿下不去金营,为天下百姓留一份希望……”
此时的秦桧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要的就是一个理由和相助的人,如今这位一心为民的老大人,正中其计。
一脸惊讶道:“宗相公,您如何能这么想?我秦会之与康王殿下皆愿身死以报君恩!”
“你糊涂啊。”宗泽气愤道:“金人已经向圣上讨厌黄河北岸之地,这还是能议和结盟之事么?如今西军精锐尽失,哪怕各道总管领军赶来京城又有几分战力?我宗泽愿意死在磁州城,可殿下乃大宋的希望,绝对不能死在金人屠刀之下……”
赵构已经明白了所有,可还是装作懵懂的问:“二位说的为何我一点都不懂呢?宗相公到底要本王做什么?”
秦桧没等宗泽开口,率先骂道:“他宗汝霖想把殿下扣在磁州城,如果京城不失他自一人担罪,若是京城失守想殿下继承先祖遗志收复河山……”
“啊?”赵构愤然起身,喝道:“宗泽,你好大的胆子,你想逼我做这不忠不孝之人……”
宗泽本就是个执拗的人,现在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也不再管其他,对着赵构跪拜哭喊道:“望殿下为了祖宗基业卧薪尝胆,以待将来……”
终于,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苦劝,赵构和秦桧收起了悲愤的神情,用力擦拭掉眼角“喜悦”的泪水,扶起宗泽。
“您也是一片忠贞之心本王不怪你,可你这磁州一地虽然有所准备,又能如何死守得住金人强军?”
宗泽连忙道:“殿下勿忧,下官已经想好。只需我将此行人员全部扣下,等金人临近磁州时,便派人送您去往应天府。现在各地勤王之兵已在集结,虽然不一定能赶上救援京师,可完全有把握在将来护住殿下东山再起……”
“可若是金人没有打破京师,我和秦会之又如何忍心把罪责全推到你一人身上啊?”赵构哭泣道。
宗泽凄然一笑。
“下官已过古稀之年,早就准备好了棺木,哪怕将来朝廷怪罪我也毫无怨言。”宗泽正色道:“只是还望殿下将来莫忘初心,早日整顿兵马收复失地,一雪前耻……”
……
金人来得不快,可各地的大宋守军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没过多久,完颜宗望的先锋大将郭药师,便已经领着大军过了恩州,直驱大名府。
如今城内早就乱做一团,留守相公刘豫还有他的儿子刘麟正瘫坐在自家后院内,为自己的将来做谋划。
“父亲,您得早些拿主意啊,金人的先锋离大名府最多也就一天路程了。”刘麟一脸焦急道:“不如咱们投了梁山吧,您不是常说山东如今兵强马壮又有黄河天险和八百里水泊,而他柴进又是个大方人,定不会亏待咱们……”
“慌什么。”刘豫喝骂道:“此地城高墙厚,比那年久失修的太原城大多了,他们能守两百多天,难道我几天都坚持不了?”
刘麟被他一骂,不敢再说话,只是全身没力的端起桌上酒杯,想喝点酒让自己多几分胆量。
刘豫见他那熊样气不打一处来,想骂几句最后还是忍住了。
“报,李统制求见。”
这统制官也叫李成,倒不是曾经在大名府自刎而死的天王李成,而是原本在禁军中一员将领,后来刘豫要求派兵防御山东,童贯便请得圣旨让他来了。有几分武艺和脑子,可却与刘豫一般没有太大的胆量。
“李将军,外面如何了,金人有没有来?”一见李成,刘麟又来了力气。
“相公,金人派了两个使者在城外,末将不敢做主特来禀报。”
刘豫一听,立马问道:“确定是金人使臣,后面没有别的兵马?”
“没有,想来他们也知道大名府不好打。”
(看在小弟每天万更的份上,能不能帮忙发发书荒圈子什么的,也让小弟多些动力。。。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