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的家世虽然比不上曹评,可也算出生名门。何况他少有才华,在很短的时间便进了御史衙门,可以上谏君王,下骂众臣。可是也正因为那耿直的脾气,让他在汴梁进进出出,最后好不容易回来做了个太常少卿。
李纲不怕死,不然他也不会得罪蔡京、王黼。而现在的事更加关系到天下社稷,更是没有一点犹豫。
回到家中他就着手准备,曹评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主战一派需要一个人去说服皇帝,更要扛下最后的那千古罪名。
没让他等太久,第二天一个内侍便将他传唤进了皇宫内苑。而那上面的九五至尊现在也已经换了人。
“下官李纲叩见陛下!”
赵桓看了他好久,因为这个位卑权轻的李伯纪自己也曾听过名字。而他那一张坚毅的面孔,似乎在给他传递一种勇气。
“爱卿快快请起。”
这几天赵桓也慢慢适应了这个新的身份。虽然开始的时候也曾暗骂自己老爹把这烂摊子丢给自己,可等生米煮成熟饭,他也就没那么烦躁了,毕竟当了那么多年太子,哪里有不想当皇帝的。
“汝父乃国之干臣,而朕也深知你李伯纪熟通文武。曹评将军更是对你夸赞有加,不知你对京城防务有何见解?”
李纲听皇帝开门见山的问起正事,连忙取出自己昨夜准备好的札子。
等内侍拿了奉给赵桓,李纲一边阐述道:“金人残暴犯我河山,狼子野心其恶滔滔,微臣恳请陛下整顿军务,力抗贼人……”
等他说了些官面上的话,赵桓其实已经把那个札子看了一遍,心中不禁有了几分底气。可是殿内还有很多大臣是力主南逃的,所以得一起再论论讨论才好。
“你上面写着咱们可以边打边谈,可现在金人已经不愿求和,敢问是如何个处置之法?”赵桓一边问道:“诸位大臣建言暂避敌人锋芒,不知你有何见解!”
“金人已过黄河,不日便可兵围汴梁城,应当先告令全城百姓,言明官家力主抗金之决心,官家乃大宋的天,有了您的勇武护佑,京城上下定能齐心合力渡过难关……”
“金人卧如虎、动如狼。现在京师已经无兵马可用,如何守得住?”话没说完,旁边一个长胡子文官厉声打断道。
李纲见是张邦昌这个求和派,心里来气。
“下官不知张相此等言语从何而来,李纲只知道京师兵马虽少,可仍有两万忠勇之士,而京城城高墙厚,更有百万黎民皆是我大宋守城之兵……我不信他们真是如狼似虎,哪怕真是,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这群贼子淹死在汴梁城下……”
曹评见张邦昌被李纲的厉声言语说得面红耳赤,心头暗笑。
而台上的皇帝赵桓自然知道这如狼似虎的评论,是派去求和的李邺带回来的,当时不光让自己老爹等人吓得要死,连自己也是深信不疑的,不然哪里能把诺大个契丹说灭就灭了。
若非曹评和吴敏这些人连日来的鼓励,赵桓根本没有一点抗争的胆子。
“陛下,如今京城万民皆系于您一念之间,微臣恳请陛下效太祖勇武,灭鞑虏威风。”李纲直向赵桓叩首道:“各地勤王兵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咱们只要坚守几日便能里应外合,把这伙区区几万人的女直尽数剿灭……”
“你莫不是在耍笑?”水涨船高的孙傅在旁奚落道:“勤王之兵几天就能赶到京师,你以为都是大罗金仙不成……”
李纲闻言心头又是大骂,刚才自己不过是想给皇帝鼓劲,却不想被这胆小的兵部尚书钻了个空子。
“那有何难,勤王之兵一日不来咱们便谨守一日。京城粮草无数,难道还能饿死在城里?”李纲对这些人一点好脾气都没有,反正现在两派已成水火,他也不是个怕得罪人的。
赵桓见又要吵起来,连忙咳嗽了一声,眼神微微看向旁边的曹评等人,发现他们一个个神态自若,好像不关他事一般。
“曹将军,您乃久经军武之人,为何不说说看法?”
曹评见说躬身道:“末将愚钝,感觉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一切还得听官家示下。”
此话一出,赵桓不禁暗骂:你这老泥鳅真是滑出油来了。也不知道这些天是谁偷偷摸摸的跑过来,不停暗示自己应当打,更是把李纲夸出了花。可这怎么一到正儿八经的朝堂议事,你又缩回泥洞里去了。
而下面的李纲也是一阵气竭,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不能帮忙说两句话?
可还没等所有人开口,却听曹评接着说道:“不管是依张相建言去往襄阳,还是依孙相公的暂退西蜀,末将都觉得深有道理。可惜末将最近身体抱恙,郎中让我在僻静的老宅祠堂多多修养,不然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所以只能向官家告假……”
所有人看着他在那摸着自己胸口还带着咳嗽,好像真得了什么大病一般。而他的话听着好像和金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这殿中之人哪个不是人精,哪里能听不出其中之意来……
你们去蜀中也好,去荆湖也罢,反正我曹评不去。我要回家守着自己的老宅祠堂。
而祠堂是什么,是祖宗灵位,是宗庙社稷。
他曹评有,你大宋皇帝更有。
你若走了,就是把你的祖宗丢给了贼人,任其侮辱,任其糟蹋。
赵桓懵了,张邦昌懵了,孙傅也懵了。因为他们谁都不敢说一句舍弃宗庙的话,因为太上皇虽然逃去了江南,可人家已经把这一切交给你了,可你们若跑,又有谁来接手?
而原本无奈至极的李纲更是心头大赞,不禁对这个有着京城大纨绔之称的曹评,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怪这么多年在这朝堂上你骂了这个又取笑那个,可是谁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原本以为仅仅是靠着祖宗余荫,现在才知道您才是真正的高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