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病房,窗帘半掩,空调咝咝地吐着冷气。仲夏的阳光绕过银灰色窗帘的边沿射进屋里来,停留在朱立安的发丝之间,隐隐约约能听到玻璃窗外,白杨树上干巴巴的蝉鸣。
炎靠在朱立安的病床前,一只手握住他的右手。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朱立安的表情。
此刻,朱立安的眉尖又紧蹙,流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随即他的身体如受电击一般,微微跳动了一下又抽搐了几下,便恢复了平静。
炎虽然不得进入朱立安的灵识幻境,但是她深知朱立安的灵体正在与恶魔血战。
炎用手解开朱立安的病号服,检查着他的胸膛,龙葵抓挠的伤痕已经开始愈合,却发现他的胸部又多了一条的纵长的伤痕,彷佛是鞭子抽打的痕迹。
炎再次坐下,紧紧握住朱立安的手贴住自己的额头,心里默念:“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渐渐地,朱立安紧攥着的手缓缓张开,眉头也随之放松,面容重现恬静。
炎刚刚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身后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炎回头一看,朱立安的父亲朱自安推门走了进来。
他面容愈加清瘦,略显憔悴和担忧,但是依然腰背挺直,步伐有力。
看见炎,他郑重地点点头,便疾步向病床上的朱立安走去。
炎见状急忙起身,将床前的凳子让给朱自华坐并叫了声“朱叔叔!”
朱自华强做笑容对炎说:“我怕朱立安的妈妈担心,没有告诉她,我自己来了。”
炎安慰朱自华道:“他一切生命指标正常,只有些皮外伤,可能受了惊吓,暂时昏迷未醒,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叔叔你不要太担心、太伤心,也要注意自己身体。”
朱自华点点头,眼睛里闪闪烁烁,似乎有点点泪光。
他和莫丽二人,亢俪情深,好不容易,人近中年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岂能不爱如珍宝。
朱自华缓缓坐下,用一只手撸了撸朱立安浓密乌黑的头发,深情地看着朱立安熟睡的脸说:“这孩子从小就和别人不同,六岁之前总说自己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还对着他们笑,说话。他那时候心智不全,身体也弱,也会偶尔晕倒。自从六岁之后他就长成开朗健康活泼的孩子了,没再出现过那种情况,没想到今天又会是这样。”
炎听着朱自华的念叨,隐隐约约感觉朱自华似乎有所知,但不知道关于自己的儿子的处境他是否知道,又知道多少。
而对于父亲的到来,朱立安此刻一无所知。
他正站在迷雾森林里,面对着陷入泥沼的魔童多罗罗。
他甚至想笑,不可一世的魔童就要这么消失在泥淖之中吗?有点不可思议。
朱立安转身就走,想要离开这迷雾森林,寻找回到炎身边的路。
忽然身后一声凄厉的惨叫:”阿吉罗,救我!”
是母亲加罗的声音。
朱立安回头一看,只见母亲加罗满脸是血,双手沾满了泥污向他伸着,一双腿已经全然陷入沼泽之中。
朱立安飞一般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爬倒在地上向母亲伸出了双手,拼了全身力气将她向岸边拖拽。
渐渐地,加罗借着朱立安的力从泥沼中爬上了岸,身后的沼泽也渐渐消失,恢复成起初长满异草的土地。
“哈哈,灵识陷阱,凋虫小技!”朱立安看见母亲加罗,狰狞地大笑起来,瞬间她变回了魔童多罗罗。
朱立安恍然大悟,魔童利用了他的心魔,用幻术假扮成阿吉罗的母亲加罗,欺骗了他。
魔童挥起鞭子向朱立安肩头抽去,朱立安痛不可挡,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使诡计陷害与我,该打!”魔腾桀桀笑着说。
一边说,魔童又一边催促朱立安上路。
朱立安和龙葵被送进县医院病房已近48小时,各种检查和能做的治疗都做了,两人依然没有苏醒。
在距离朱立安病房不远的单间病房,龙葵依然安静地躺着,像一具断了控制线的木偶一样,目无表情,一动不动。
萧不离站在龙葵床头,低头审视着龙葵那张苍白无意识的俏脸,一边用右手转动左手的戒指,阴森森地说到:“不要睡了!该醒醒了!”
龙葵的双眼,霎时张开,精光闪闪地盯着白色的屋顶,
迷雾森林间的崎区小道上,魔童和朱立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一人一鬼都是满脸疲惫,
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呼唤:“不要睡了。该醒醒了!”
魔童呲牙一笑,摸出一副镣铐,一头锁住朱立安的手腕,一头锁住自己的手腕,说到:“爷也不想跟你玩猫和耗子的游戏了。爷要睡会儿,该你上场了。”
病房里,朱自华正握着儿子朱立安的手暗自感伤,眼泪泫然欲滴。
朱立安的手却微微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攥住了朱自华的手。
朱自华赶紧抬头端详着儿子的脸,只见朱立安的眼睫微颤,眼睛缓缓睁开。
彷佛他刚刚从黑暗中苏醒,对这室内灿烂的阳光非常不适应,他虚眯起眼睛,抬起手挡着了眼睛。
朱自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手搂着儿子的肩呆站在那里,直到朱立安盯着他,迟疑地说:“爸,你怎么在这里?我这是在哪里?”
“你醒了?你醒了就太好了!”朱自华几乎喜极而泣,急忙转身冲出病房去找医生了。
这边炎看见朱立安苏醒,也是又惊又喜,半天不敢相信,也不敢挪动脚步。
听到朱立安和父亲说话,朱自华奔出房门。炎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她急忙冲到病床前,双手捧起朱立安的右手,欣喜地叫到:“你醒了,终于醒了”
朱立安却满脸疑惑地看着她,抽回了自己的手问到:“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