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执着金凋弓的手颓然垂下,颤抖的手紧紧握住弓身。
一双手青筋暴起,手指关节隐隐发白。
他咬咬牙道:“好!你只需告诉我,秋月他现下如何了?他若是没事,我立即走人。”
花离瞬间泪珠满面,锐声大叫:“你个王八蛋!秋月他怎么可能没事!他已经被师傅削了仙籍!”
扶桑脸上血色全无,嘴唇抖动着道:“秋月,可是被赶出了极乐天?他去了哪里?”
花离痛苦地摇着头道:“秋月已经被师傅沉了生湖。入了轮回,现在怕是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扶桑怒目圆睁,一挥手将手中金弓一扔,怒吼一声:“秋月何辜!”
花离浑身酸软,再也无力支撑,瘫坐在地,直指扶桑道:“是啊!秋月何辜!为何你们做错了事,却让他一个人受苦?”
“我没想你师傅竟如此心狠,我以为他只会给秋月些惩戒,等我来替他求情,定能将他救出。”扶桑垂泪道。
“极乐天五百戒是入门是师傅反复申明了的,尤其淫邪之罪最重,犯戒之人都是死罪。”花离声音沙哑地说:“更何况,师傅本就不大偏宠秋月,必然不肯放过他。”
花离摇摇头,喃喃到:“你不知道吧,我跟你一样,从见秋月第一面就喜欢他。我与他同吃同住,一同修炼五百年,也只敢与他结拜兄弟,都不敢对他有丝毫非分之想。我只想等我修成法术了,能真正保护他了,才会对他表明心迹。而你…竟如此自私!勾引他与你苟且,害他性命!”
扶桑身子摇摇晃晃,齿尖已经将嘴唇咬的鲜血横流。
花离勐然抬起头来,一双碧绿的眼睛射出狼一般凶狠的目光,指着扶桑道:“扶桑,你怎么好意思活着?你若对他有点情意,若还是个男人!你就下黄泉去寻他吧。”
扶桑抬起头来,仰天一声怒吼,从媱的背上一跃而起,迅疾如电一般向着极乐天阙门撞去。
“彭”的一声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封住极乐天阙门的结界,晃了晃,从顶至底裂出一条长长的缝。
花离一惊,连忙爬起身抬头看去。
扶桑满脸是血,身体顺着结界滑了下去。
他闭着眼睛,仰面向天,四肢大张,任由自己向无尽的虚空坠去。
媱见扶桑跌落,发出一声凄厉的唳叫,俯冲而下,想将扶桑负在背上。
扶桑轻轻摇摇头,伸手在媱的身上一推。
媱便如迎风的纸鸢,扶摇直上,重回九天。
待媱再次俯冲,穿透层层云雾而下,却早已寻不见扶桑的踪影。
团团的云雾摩挲着扶桑的脸,风声呼啸从耳边掠过。
这一刻的扶桑已没了刚才的痛苦与悲愤。
他只觉得满心都是平和,释然和期待。
他被结了痂的鲜血裹着的双唇微微蠕动,只是反复着一句话:“秋月、等我……”
不知过了多久,扶桑缓缓醒来,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浓紫的天空,鼻端萦绕着澹澹的清苦香气。
扶桑觉得脸颊一阵轻微痒。
他转头一看,是一朵鲜红盛血的曼珠沙华,正微微随风点头,扫弄着他的面颊。
曼珠沙华的娇艳花瓣上,一滴晶莹的露珠,摇摇欲坠。
扶桑将双唇凑了过去,那滴露珠如一滴泫然欲泣的泪珠,摇晃了一下,落进他的嘴里。
扶桑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这滴露水的初味很苦,咽下咽喉之后慢慢溢出一丝缠绵的甘甜。
“这是…离人泪…啊。”扶桑叹了口气,眼角滑落一滴泪。
扶桑翻身坐起,看了看四周。
眼前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开满了曼珠沙华的平原。
远处是漂浮着火焰一般的云朵的深紫色天空。
天空下是绵亘万里的深黑色山峰。
山脚下是一条闪烁着莹绿色光芒,无声静静西流的浩淼河流。
扶桑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身上已没了一丝伤痛。
他穿过曼珠沙华田,走到河流旁,低头向水面看去。
河流里倒影着一个穿着金甲的少年的身影。
他肤色暗白如玉,剑眉星目,英姿勃发,曾经的伤口和鲜血都已荡然无存。
扶桑看着河水中的自己,忽有所悟,低声道:“忘川?”
他连忙转身,拔腿狂奔,穿过曼珠沙华田,顺着曼珠沙华夹径的道路跑了起来。
远远地,似乎有一点亮光。
在幽暗的夜幕中,那点亮光分外显眼。
扶桑便将那点光当做目标,狂奔而去。
身侧的曼珠沙华快速倒退,渐渐化作血色的河流,从他眼角流淌而过。
那点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从一个苍白的点,变成了一团七彩的光。
扶桑忽然觉得自己心跳极速加快,像擂鼓一般,一颗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扶桑越跑越快,那团七彩的光芒终于显露出它的真身,那是一盏七彩琉璃莲花灯。
一个白色的人影,手持莲花灯,站在鲜红的曼珠沙华丛中。
“秋月?”扶桑心里一惊,瞬间眼泪涌出眼眶。
扶桑恨不得生出翅膀,纵身向着那人影奔去。
扶桑一阵风似地冲向人影,来不来用双眼看,伸开双臂将那人裹进怀里,浑身剧烈颤抖着,喃喃道:“秋月……秋月,…秋月啊!”
扶桑终于崩溃,嚎啕大哭。
怀里的白色人影,像一朵轻盈的白云,栖在他的胸前,柔柔软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
良久,一声“扶桑……哥哥”,将扶桑从重逢的喜极而泣中唤醒过来。
扶桑轻轻伸手将秋月推开,一手抚着他的面庞,端详着他宛如皎月一般的面孔。
“还好……还好,秋月”扶桑呼吸急促地道:“我总算赶上你了。我好担心赶不及与你同行。”
秋月仰着一张俏丽的小脸,一双琥珀色眸子亮如寒星,一瞬不瞬盯着扶桑,声音如松下流泉一般说道:“刚才有个白衣的姐姐拦住了我,嘱我在这里等一等,说有人追我而来。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了。但是,我真的没想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