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离虽然觉得被一个小丫头教训了，心里特别不爽。
但是因为自知自己是带着师弟秋月，违反宫规偷偷出来玩的，也不好过于招摇过市。
便轻轻“哼”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撩起身上的袍子将手上的水渍擦干，低声呵斥道：“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金若叶见好就收，伸手将阿水拉上竹筏，手中竹篙一点，便要转身离去。
对面的红檀木舟上爆发出一阵笑声。
金若叶转头看去，只见花离伸手指着阿水下身的半截鱼尾，笑得前仰后合，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个修为低浅，幻化人形不成的鲤鱼精啊！”
阿水被花离言语一激，不由地暴怒，跳进水里就要像花离扑去。
坐在花离对面的秋月见状大惊，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琴，看看天上那车轮般大的圆月亮，再联想到阿水那只鱼尾，心中恍然大悟。
他轻轻对着花离“嘘”了一下，转头看向若耶溪里的阿水，温柔地问道：“你可是刚才听了我弹的《清心咒》，才开始幻形的？”
他那清澈的声音和温柔的语调，瞬间抚平了阿水的暴躁。
阿水看着他手里的琴点点头。
花离侧着眼眸，居蒿临下，以睥睨的眼神看着阿水道：“是你自己修为不够，贸然进阶，想投机取巧借着我师弟《清心咒》的神力变形，才搞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也怪不得别人。”
阿水也心知花离说的句句在理，只是现在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也无心与别人争口头之胜。
只是仰着脸，皱着眉头，一脸哀戚戚的表情看着秋月。
秋月看着他可怜的表情，不禁心软，一挥袍袖道：“好，我这便将那《清心咒》再弹一遍，你好生听着。能不能帮到你，我也不能保证。”
花离又怎肯善罢甘休，伸手按住秋月的手道：“那丫头，没规矩，抽了我一鞭子，现在还疼呢，她若是不肯跪下来认错，我定不允许你帮她。”
金若叶一听花离趾高气扬地说让自己跪下来道歉，不由地怒火中烧，柳眉倒竖，指着花离斥道：“你这个蛮横无理的公子爷，明明是你欺负人在先。让我跪下道歉？你休想。”
秋月一看双方又陷入了僵局，手腕一翻，握住花离的手，声音温柔似水地道：“师兄，师傅不是说过吗，帮助别人就是给自己积累功德，比精心修行一百年还要有用。既然，我们与他三人今夜能在若耶溪相逢也算有缘，他又因听了我的琴曲得了些造化。这可不是师兄和我的福分？”
花离被秋月说的心意摇摆不定，正眯着一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看着他沉思，岸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秋月说得好！”
若耶溪上众人闻声都扭头向岸上看去。
花离看见岸上的人影，马上脸上笼罩一层寒霜，银白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秋月和金若叶看见岸上那人，脸上都浮现的恍忽的笑容。
金若叶执着竹蒿的双手一松，竹蒿脱手而出，跌下竹筏，顺着若耶溪水就要流走。
阿水伸手一把握住了竹蒿，一脸不解地看着金若叶。
岸上站着一个身形健硕修长，挺拔的黑衣少年。
一身华贵的绣吉祥云龙纹的黑色锦袍，裹着水牛皮制的箭袖，黑色缎子裤，黑色羊皮短靴，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随意在脑后束成一只马尾。
在他肩头，端坐着一只羽毛雪白的凋。
虽然夜色如墨，金若叶还是立刻认出了他的声音和肩头的那只雪凋。
她满眼期待地看向昂然立于岸上的扶桑。
若耶溪中的阿水也认出了那只白日袭击过自己的雪凋——媱，不禁心生畏惧，身子向水里又躲了躲。
“秋月说的没错，能帮人的时候且帮人，都是为自己积累的福德。”扶桑说着便从腰间摸出一件细长的物事，在空中晃了晃道：“再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好的曲子，有听众不是更好吗？”
花离一看岸上侃侃而谈的扶桑，心里一阵酸意涌上，低头暗自思忖：“怎么哪里都有这小子，还敢叫秋月叫的那么亲热，肯定没安好心！真是找死。”
正在花离低头琢磨小心思之时，岸上的扶桑，将手中的细长物事举了起来，放在了唇边，几个如白鹤入云的音符跃然而出。
扶桑手里擎着的是一只昆仑白玉凋琢而成的笛子。
木舟上的秋月眼睛一亮，轻理丝弦追了上来。
扶桑玉笛中的乐曲，与秋月丝弦发出的乐音，如两只优雅的白鹤，冲破夜雾，飞向云端，在云雾缭绕的天空中，追逐、嬉戏，上下翻飞翱翔，和谐无比犹如太极图上的两尾阴阳鱼。
若耶溪上霎时间一片清静，白纱般的雾气彷佛凝固了一般，不再潜行；吹动涟漪的微风也顾不上摇碎水中的月影；连水中鸣蛙也屏住了呼吸。
阿水闭上眼睛全身心倾听着这二人合奏的仙乐，
只觉得一个身子要融化于这穿梭于天上地下的音乐之中。
他身下的水面浮起了隐隐约约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初时如夜色中的星星点点烛光，逐渐随着音乐聚拢在一处，变成了车轮大的耀目光团。
那光团围着阿水缓缓旋转，越转越快，随即如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一般，推着阿水的身子冲出水面。
金若叶只觉得眼前一道金光闪过，阿水兴奋的笑声在若耶溪上空响了起来。
金若叶大喜，伸出雪白的小手“呱唧、呱唧”地拍了起来。
“阿水！阿水！”金若叶开心地嚷道：“你终于成了！幻成了人形。”
花离却冷冷地一回眸，瞥了一眼阿水跃于空中的身体，一抬手，将一杯百花酒灌下肚道：“不中用的东西！还是不成。”
阿水闻言大惊，低头看去，只见的确自己膝盖以上已成了人腿的样子，但是小腿处仍是一截鱼尾。
阿水由得心灰意冷，长叹了一口气，暗然落入水里。
“小兄弟，莫要灰心！”岸上传来了扶桑清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