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着青衣,背着竹篓立于青竹筏上的少女,睁着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看着昂然立于岸上的扶桑,不由得有点出神。
问清了扶桑是要去极乐宫送请帖,那少女便伸手指了指东方,道:“顺着这条道直往前走,一刻钟便能道乐清峰下,极乐宫便在乐清峰半山腰。”
扶桑忙弯腰行礼道:“多谢姑娘指路。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那少女一甩发辫,偏着脑袋笑了,露出一口编贝一般的牙齿道:“我是若耶溪药女,金若叶!”
“能与金姑娘相识,扶桑三生有幸!扶桑有要务在身!先告辞了!后会有期!”那扶桑嘴上说着三生有幸,脸上却是一副后会有期的表情,急急忙忙直起身来,眯着双眼看向碧蓝的天空。
扶桑看见天空上,媱似乎心有忌惮地在高处盘旋,不敢落下。
扶桑将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媱听到扶桑的呼唤,一声啸叫,震起雪白的翅膀,俯冲直下,动作迅疾如电停在他的肩上。
金若叶看着扶桑伸手摸了摸媱的头,冲着自己一笑,转身离去,连忙学着他的样子拱拱手大声道:“后会有期!”
金若叶看着扶桑雪白挺拔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岸边,叹了口气,卸下身后背篓,仰脸躺在竹筏上,伸手扯过一片草药叶子,叼在嘴里,两手枕在脑后,看着蓝宝石一般的天空发呆。
她躺在竹筏上一言不发,闭上双眼,任由竹筏顺流而下。
恍恍忽忽间,耳边传来“波波波波”的响亮的鱼儿吐水泡的声音,和“哗啦哗啦”的鱼尾划水的声音。
金若叶睁开双眼侧头看去。
两条手臂般长的金色鲤鱼,一左一右夹着她的竹筏游动,不时地用头顶顶竹筏。
金若叶爬起身开,盘腿坐在竹筏上,伸手对着右侧那尾体型略小的金色鲤鱼的头顶拍去,嘴里斥道:“小水!整日让你用功修行,你偏不肯!教你法术也不肯学,这五百年了。还修不出个人形来!连个鸟儿也能欺负你!丢不丢脸。”
那被她叫做小水的金色鲤鱼,挨了她一击吃痛,往水下沉了沉,过了片刻又从水里冒了出来,口里含了一口水,对准了金若叶的脸喷了过去。
金若叶勐不放被喷了满头满脸的水,闭着眼睛大叫了一声:“小水!”
两条金色鲤鱼趁着她闭眼的瞬间,摇头晃脑,拖着两条细长的水波游远了。
极乐天的风光与昆仑山大不相同。
昆仑山山势高耸陡峭,是天地相接之处,山顶长年覆盖着皑皑白雪,高处不胜寒。
山腰四季分明,百花齐放,风景秀丽。
气势恢宏,磅礴大气。
山中栖息着各种珍禽异兽。
因数万年前西王母便在此隐居修行,昆仑山又成了天下修仙修道之人心目中的朝圣之地。
山下常年人流络绎不绝,仙家、道家弟子以各种名义在此聚集交流,但是并没有人真的能突破仙界屏障,进入真正的修行道场。
而极乐天不同,极乐天宗罗婆那主是个生性极为清高,孤僻、严格的仙人。
在他心里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他将仙、人、魔三界界限划分的十分清楚,三界中人物必须各行其道,互不干扰。
因而他将自己的极乐天建成一个极其精巧,美丽有封闭的小世界,有着自己严正的清规戒律和一丝不苟的秩序,不容打乱。
极乐天里一切生物都有修行的权利,包括一株草,一尾鱼、一只鸟。
但是如果有谁触犯了极乐天的戒律,宗主罗婆那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并将其赶出极乐天。
相比较之下扶桑的主人西王母倒是个极其随性的神仙。
也许是他修行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情也看开了。
他生性豪爽开朗,又贪玩好客。
在昆仑山上开辟了无数的花园、果园,宠物园让手下众弟子去打理。
西王母手下弟子多都多才多艺,不仅法术了得,还皆通人间技能,如音乐、舞蹈、种树、栽花、养殖,厨艺和酿酒。
西王母也乐得用弟子们的技艺娱乐仙界同道,总是借着各种名义如赏花啊,品果啊,尝酒啊,来宴请九天诸仙。
今日,扶桑来极乐天就是奉了西王母的命,来邀请宗主罗婆那去昆仑山赴桃花宴的。
西王母的蟠桃园是三界出名的仙家风光。
数万株蟠桃树皆是仙种,千年开一次花,结一次果。
蟠桃开花,可是仙界奇景。
满山谷深深浅浅粉色的花朵如云霞般蔓延;又如瀑布般顺着陡峭的山壁倾泻而下。
如梦似幻,惊天动地。
西王母早年曾在大梵天听佛祖讲经的时候,见过极乐天宗主一次。
见他气质清绝,容貌端庄,出尘脱俗,心下甚是倾慕,颇有结交之意,曾亲手折下一支梨花赠给罗婆那。
那罗婆那将大梵天的梨花带回了极乐天,却对西王母递给来的橄榄枝不理不睬。
西王母曾两次派手下弟子来送请帖邀请罗婆那去赴品酒会都被罗婆那以不饮酒婉拒了。
“不知,我这次可能请得动这位仙长的大驾?”扶桑悠哉悠哉地在极乐天的原野间走着,暗自思忖着。
极乐天的风景处处透着低调的精致和奢华。
田野里茂密丛生的看似都是普普通通与人间无异得花草植物。
但是每一株植物都枝叶翠绿通透,线条极致优美如天然碧玉凋成。
枝头的花朵更是颜色纯净绚丽到无以复加,且有些各自独一无二的馥郁香气。
这些丰富细腻的香气缠缠绵绵地融合在一起,在极乐天的蓝汪汪的天空下徜徉。
“极乐天真是个好地方啊!”扶桑叹口气,转头看着肩头的雪凋——媱说道:“是不是,媱?”
媱转过灵活的脖颈,转动了一圈黑黝黝的圆眼珠,伸出黑玛瑙一把的勾子嘴,蹭了蹭扶桑乌黑顺滑的头发,表示了赞同。
“乐清峰!”扶桑惊呼了一声,抬头向面前的山峰看去。
这乐清峰和他在西王母书房里看到的青绿山水《仙人图》中描绘的仙山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