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霜听着李恪一脸严肃地提起邢秋月身上的伤,怕是要兴师问罪,便横下心来答:”是我打的。”
李恪语气不愠不火,并未厉色责问白露霜,继续说道:“秋月也给我讲了被责打的原因,也说被打的起因是他做事鲁莽,得罪了客人。说你是为了他好才打的他,反三复四地求我,让我不要找你理论。他一直念着你当年收留他,教养他,栽培他的事儿。听他言语里,竟然对白老板没半点怨言,都是感恩戴德的言语,当您是师傅和父辈尊重着呢。”
白露霜听了李恪这一席话,心里也是戚戚然,叹了口气,低下头道:“虽说,邢秋月是我当年花了十块大洋买的,但是我从没当他是个下人。是全心全意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了他。当然,秋月模样儿格外出挑,天资聪颖,又肯吃苦,这么年相处下来说没有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若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对他动粗,打他我也心疼呀。”
白露霜话音刚落,竹帘外人影一晃,李恪急忙向问口看去,白露霜也闭了嘴。
邢秋月低垂着眼,捧着一个木托盘,里面搁着一把青瓷茶壶,两只青瓷杯。
他无声地走到炕前,将两只茶杯分别摆在白露霜和李恪面前,斟上了两杯毛尖。
邢秋月侧脸看了下李恪,李恪对邢秋月和颜悦色地道:“秋月,你先出去,我和你白班主聊聊。”
“好!”邢秋月抬眼看了一眼白露霜的脸色,面带几分忧色的退了出去。
“白班主!”邢秋月身影消失在帘外,李恪迈步下了炕,双腿一弯,跪在了白露霜面前。
白露霜见状一惊,连忙跳下炕,伸手扶起李恪,连声道:“李恪少爷!真是的!真是的!这可是怎么说的,你这样可是折煞我了。”
李恪依然拱手而立,低着头对白露霜说道:“白班主,你给了邢秋月吃得饱穿得暖的日子,你对他无异于再生父母。而我李恪也不对你隐瞒,我非常非常喜欢邢秋月。希望能和他一辈子好下去。你作为邢秋月的恩人,我必得敬你重你。”
白露霜为人精明,岂能不知李恪这些话不过是些铺垫而已,便叹口气说道:“李恪少爷,不必如此客气,我们有话好好说。”
李恪直起腰来,眼睛灿若星辰说道:“白班主,我心里已经当邢秋月是我的人了,自是受不了他受委屈。他从小日子过得已经够苦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所以,我拜托白班主替我多看顾着些他,别让那些腌臜男人吃他的豆腐,也别再打他,我受不了,若是他做错什么事,班主尽管叫我过来责打便是了,他定然记得住。”
白露霜被李恪这一席话说的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这李恪是个混迹风月场,贪玩浮夸的纨绔子弟,不过绣花枕头一个,断然没想到这面相还有几分稚嫩的少年竟然如此精明,强悍,一席软话里带着刀子。
白露霜一甩袍子下摆,坐回炕上,咬咬牙道:“好!李恪少爷拜托的事情,白某岂敢违逆,定会尽心竭力维护邢秋月,不让他受委屈。”
“那,李恪提前谢谢白班主了。”李恪满面生辉,拱拱手道。
“还有一件事。”李恪又看向白露霜。
白露霜刚伸手拿起青瓷茶杯,听见李恪又有请求,不禁手一抖,热热的茶汤烫了手。
“哦?何事?李恪少爷尽管吩咐。”白露霜直觉有点不妙,放慢了语速问道。
“请白班主来说准备培养新人顶替邢秋月吧。”李恪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要在两年内给邢秋月赎身。”
李恪这番话对于白露霜来说。无疑如晴天霹雳。
白露霜愣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邢秋月青春少艾正处于高峰期,不管容貌、身段和唱戏功力都是一等一的。
而且像他这般出挑的人物,万人里难挑其一,百年难遇,这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来能顶替他的人。
白露霜哪里愿意失了这颗摇钱树,不由得心里恼怒,皱起了眉头,但是他也深知自己一个小小戏班班主,根本无能力和富甲一方的李家大公子抗衡。
白露霜强按住心中不满道:“李恪少爷,你这也太突然了!你可知,邢秋月这样的绝色,有多难寻。怕是两年也找不到个能及他一半的,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呵、呵”李恪轻轻一笑道:“我的决定一点也不突然,白班主你想想,秋月现在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样儿,再过了两年他十八了,长成个男人样了,扮做个女娇娥也不像了。再耗个几年,二十几了,唱不了了,没人要了也没个一技之长,怎么办?我这是心疼他,为他好。没办法!我这提前给您打好招呼,也是为您考虑,免得您没准备也难受。”
白露霜一看事情也无转圜之地,便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看着李恪说:“那李恪少爷你可把赎金准备好了,邢秋月的身价可是高的很呢。”
李恪闻言,慨然一笑,拱手道:“白老板只要肯放秋月走,多少价随你要,李恪绝不打绊子。”
白露霜不情不愿地从炕上熘了下来,对着李恪拱手道:“好,两年后再说!”
李恪看白露霜有送客的意思,拱手道“谢谢白班主,一言为定,李恪先告辞了。”
“一言为定。”白露霜面露难色道:“白某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李恪问道:“李恪能办的到,定然应允你。”
“我还求李恪少爷将为邢秋月赎身的事情不要向外宣扬,保守秘密,以免白露霜戏班上下人心浮动。”白露霜请求到。
“我本也不欲让他人知道,仅你知我知便好!”李恪点头答应。
“这样便好!”白露霜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弛。
李恪将该说的话说完,心中畅快,向白露霜告辞了走出屋外。
白露霜将李恪送出屋外,看见邢秋月站在院子内的一颗芭蕉树后,向着这边探头探脑,便冲着他喊到:“秋月,来送李恪少爷出门,早些回来,回来来我屋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