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邢秋月叙完离别思念之情,李恪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咕”地鸣叫之声。
他伸手一把拉住邢秋月的手腕,大踏步直奔恒通巷而去。
邢秋月快步跟在李恪身后,眼睛依然斜斜盯着他的背影在看。
雨后的恒通巷的青石路面湿漉漉的,一缕阳光刺破层云直接在地面,铺陈出一条金色的光路。
一辆人力车穿过恒通巷口的彩绘牌坊,疾驰而来,停在了巷子中间的隆昌商行。
人力车夫是个身穿深灰色布衫的中年车夫,衣衫背后印着明黄色的“庆阳车行”标识。
这中年车夫身形矮小,头发花白,两腮凹陷,身体瘦削,跑至隆昌商行门口已是气喘吁吁。
他脚下一蹬,麻利地停了车,回头对车上乘客道:“这位爷,您到地方了。”
车上这位乘客是位洋人。
这男子三十来岁,高鼻深目,毛发棕红色,棕色眼睛,穿着一身雪白的洋装,头戴一巴拿马草帽。
他坐在车上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隆昌商行的招牌,伸手低头看了一眼左手腕的手表,皱起眉头低声都囔了一句:“oh,mygod!Iamgoie。”
说着他迈步下车,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三枚硬币,递给车夫,转身便要走。
车夫接过硬币在手里颠了颠,对着那洋人高声喊道:“这位爷,你车钱没给够,是五十文,不是三十文。”
那洋人理也不理,迈步向前继续走去。
车夫身子向前一扑,一把攥住了那样子的手臂,急道:“这位洋大爷,你车钱没给够。不能走。”
“Howdareyou?”那洋人转过头来,棕色眉毛倒竖,深陷于眼眶中的圆眼镜射出怒火来,伸手拨拉开车夫的手,用别扭的中文吼道:“你……别碰我……我们……说好的三十文……”
“这位爷,你这也太不讲理了!”车夫手里握着那三十文递到那洋人面前,道:“说好的三十文,到花朝街,后来你又说要到恒通巷,说好了要加钱的!”
那洋人哪里肯认输,一脸怒气挥手将车夫的手打开,几枚铜板“丁零当啷”顺着青石路面四下滚开。
“滚开!别挡着我路!我有商务要谈!现在已经迟到了!”那洋人虚张声势,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吼叫道。
那中年车夫拉着着洋人跑了十来里地儿,本就精疲力尽,体力不支,此刻连惊带气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手脚酸软。
车夫纵身一扑,双手抱住那洋人的腰叫道:“好你个鬼老!敢在中国耀武扬威。欺负中国人!我跟你拼了!”
那洋人眉头紧皱,身体用力一扭,双手用力一推,将车夫推倒在地,中文夹着英文骂道:“yousonofbitch!你这个恶心的黄皮猪……”
一边骂,他一边仍不解气,几步冲上前来对着躺在地上的车夫飞脚就踢。
正在此时,一个浅灰的人影冲了过来,挡在洋人和车夫之间。
那洋人喘着气捋了捋披散在眼睛上的棕红色头发,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眼前站着的竟然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女。
这女孩子身形小巧玲珑,纤细秀丽,乌黑的头发微微卷曲垂直肩头,肤白如凝脂,一双黑色点漆的眼睛满是愤怒之情。
她穿着一件款式简洁的白衬衣,一条深灰色羊毛群,一双黑色羊皮平底鞋,耳垂上一对水滴状的珍珠耳环随着她的呼吸左右摇摆。
她伸开双臂挡在车夫之前,眼睛毫不畏惧地看向那洋人,用正宗的英式英语说道:“sir!Pleasebehavior!”
那洋人上下打量那女孩,发出一声嗤笑道:“bitch!滚开!多管闲事,连你一起打!”
说着他挥手就要抡向面前这位娇弱的女子。
他的手刚刚举起,便被一只铁箍一般的手握住,动弹不得。
“哪来的白皮猪!敢在小爷的地盘撒野!是活腻歪了吗!”他耳边响起一个年轻男子冷冰冰的声音。
他缓缓转过头,眼前是一个年轻中国男子的脸。
这男子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是却高大健硕,面色阴沉,眉毛倒竖,一双漆黑的眼睛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暴烈神情。
那洋人在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看出了他凶残嗜血的本性,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那年轻人意犹未尽,右手手腕一翻,将那洋人手臂向后一转,左手将他背往下一按,那洋人被反关节制住,发出一声吃痛的惨叫。
“给这位女士和那位车夫大哥道歉!”那相貌俊美的年轻人咬着牙命令道。
洋人还闭着嘴试图顽抗。
年轻人手下又加了几分力道,洋人不由自主地顺着他发力的方向单膝跪了下去,倒吸一口凉气,他开口说道:“对不起,女士和这位大哥,是我做错了。”
街对面几个扛着扁担和麻包的码头工人见状跑了过来,对着那年轻人喊道:“怎么了?李恪少爷?有什么麻烦吗?我们来帮你。”
那边邢秋月和那少女已经一左一右将那车夫扶了起来。
李恪不问也知道,这洋人和车夫发生冲突必然是为了车费。
李恪按着他的肩膀问道:“你欠那车夫多钱?”
“五十……五十文!”那洋人额头上尽是汗,结结巴巴地答道。
“连医药费。你赔偿他十个大洋!放你走!”李恪不容置疑地说道。
那洋人呲牙咧嘴地点点头。
李恪松开了手,盯着那洋人掏出钱包将钱给了车夫。
李恪转头对着身后围着的几个码头工人说道:“给我将他打出恒通巷,以后不许出现在这里!见一次打一次!”
“遵命!”几个码头工人磨拳搽掌,对着那洋人举起了扁担。
那洋人见状连忙抱拳,中文也变得流利了:“各位爷,我自己走!别动手!别动手!”
一边说,一边转身一熘烟向着恒通巷外跑去。
李恪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洋人狼狈逃窜的背影,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全然没注意道他面前的少女和邢秋月都满眼爱慕地看着他。
李恪微笑着转过脸来,那少女对着他伸出手来,曼声道:“你好!我是金若叶!认识你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