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婴随着朱立安回他家过年,一进如是园,倒觉得见到的每个人都是故人,不禁百感交集。
跟随着朱立安的母亲莫丽进入主屋,莫丽将头转向书房,声音温柔地好了声:“当家的,儿子回来了!”
“唉,儿子回来了?哈哈!”竹帘内传来低沉悦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这声音……似曾相识…”胡婴眉头微微一挑,思忖道。
一个身着白衣,身量挺拔高挑的男人,右手掀开书房门派的竹帘,笑盈盈地迈步走了出来。
这男人相貌儒雅俊朗,一头乌黑的头发用发蜡整整齐齐地向后梳去,脸型清瞿修长,两条线条清爽明晰的剑眉微微上挑,一双清亮的眼睛里神情精明练达却不世故庸俗,端正笔直的鼻梁透出几分文人风骨,厚薄适中的嘴唇微微抿着,显出一些坚毅和和倔强。
胡婴看见他,依然是一脸愕然:“这不是宁王…朱崇吗?”
这男人正是朱立安的父亲——朱自华。
朱自华满脸笑容灿烂,快走几步,伸手臂一把抱住高大健硕的儿子,嘴里喊着:“哦哟。我的宝贝儿子回来了。”
朱立安也笑微微地回手,抱住了父亲,任由父亲的手掌轻轻拍抚着自己的后背,这一刻,他觉得这一年来的辛苦和劳碌都瞬间烟消云散,这便是家的魔力。
朱自华轻轻搂住儿子的双臂松开,又转脸看了看,朱立安身旁的人。
胡婴正站在朱立安身边,仰脸儿,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朱自华。
朱自华视线碰到了胡婴思绪万千的眼神,眼里一阵惊异的神色闪过。
“你……”他刚吐出一个字,便勐然惊醒,闭上了嘴。
朱立安见状连忙伸手将身边的胡婴向前轻轻推了推道:“爸,这是我的好朋友胡婴,他现在和我在同家公司,我带他回家一起过年。”
朱自华嘴角泛起一丝略有所悟的微笑,向着胡婴伸出手来,一脸和蔼可亲地说道:“胡婴,欢迎你来做客。”
胡婴连忙伸手握住了朱立安的手掌,笑道:“谢谢,朱叔叔。叨扰了。”
朱自华颇有深意地一笑,伸右手盖住了胡婴握住自己手掌的手道:“不必如此客气。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
说着,又斜眼看了看朱立安。
三人寒暄完,朱自华便去厨房命宋姨准备上饭。
在朱家依然同国内所有家庭一样,将年夜饭看得很隆重,是一年一次的家庭团聚。
大多数的父母提早一个月就开始忙着采购食材,杀鸡宰鸭、灌香肠,熏腊肉,炸果子,为年夜饭坐准备了。
然后剩下的日子,就是翘首盼望宝贝儿女们的归来。
朱自华一手牵着朱立安,一手牵着胡婴向着饭厅走去。却见炎早已依偎在莫丽身边,靠在沙发上。
显然,炎已经和未来的婆婆相处融洽,两个人说说笑笑,滴滴咕咕,嗑着瓜子,守着电视等着看春晚。
胡婴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眼睛时不时地往炎那边瞟。
朱立安看见胡婴一双眼睛一个领地盯着炎和自己妈妈看,便知道这小东西又开始吃醋了,而且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出他心里有压力。
朱立安伸手拍了拍胡婴的肩膀,对着他一甩头道:“胡婴,一起去洗漱一下,待会儿好吃饭了。”
胡婴便缓缓站起身来,跟我朱立安向着卫生间走去。
刚一进卫生间,胡婴便从后面一把抱住朱立安,将脸埋进他那宽厚地嵴背上。
朱立安转身轻轻推开他,握着他的手腕,凝视着他的双眼,柔声说道:“胡婴,你也看到了,我家里人都是你认得的。”
胡婴仰头看着他,温顺地点点头。
“虽然,他们可能都不太记得你了,但是,你也是对他们来说非同一般的人。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朱立安伸手拨弄了一下胡婴额头上那缕滑落下来遮住了眼睛的头发,说道:“别把自己当做外人,也别想太多,有我朱立安在的一天,你就是朱家最亲的人,快快乐乐在这里过个年好吗?”
胡婴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朱立安,从胸臆间叹出一口气。
“不要和任何人比较。”朱立安伸手将胡婴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你是我心里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胡婴,没人能取代。”
胡婴依偎在朱立安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忽然觉得昏昏欲睡。
“真的好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胡婴迷迷湖湖地想着。
金若叶站在老宅主屋的木桌前,手里提着一只红色塑料桶,里面是一桶冒着热气的污水。
老宅本来就破败,又几年没有人居住了,到处积着灰尘,墙角和棚顶都结了灰絮和蛛网。
房间里到处弥漫着土腥味和轻微潮湿霉败气味,不过金若叶觉得这气味很好,清冷、空寂、带着些时光流逝带走一切阴霾的空虚之感,好过当年金世年在家时,满屋子弥漫的酒臭气和邋遢男人身体的骚臭气。
老宅很冷,顶棚很高,还是木梁席顶。
不过金若叶自小生活在这种清苦的环境里,冬天将手脚冻的红肿,皴裂也是常有的事,她早已适应,而且很善于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生存。
她去老宅西侧的石棉瓦顶砖棚里翻了翻,找到了几十块蜂窝煤,便将以前主屋里的带烟囱煤炉生着了来取暖。
在煤炉上烧了一壶热水,她便开始打扫起卫生来。
她第一个着手整理的便是,供着母亲遗照和灵位的木桌。
金世年没有遗照,没有牌位。
当年将金世年火化之后,金若叶坚决不肯将他和母亲葬在一起。
她将他的骨灰盒抱回家,随手扔在了石棉瓦棚里,
将装遗照的相框用榔头砸了个细碎,又将照片扔进火盆里烧成了灰。
当夜,她便趁夜深无人,抱着骨灰盒去了南关垃圾场,将骨灰全倒了进去。
金若叶伸手拿起木桌上的母亲遗照,右手握着毛巾,仔细地擦着玻璃上的灰尘,连镀金浮凋木框花纹缝隙间的尘土她都仔细清理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