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这种敢将身上的钱都花来请自己吃饭的行为,虽然有些幼稚鲁莽、意气用事,但是却彻底打动了金若叶。
待从料理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她主动牵住了李恪的手。
两个人顺着樱花摇摇曳曳的起风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李恪牵着她的手跑了起来,金若叶茫然无措跟着他的步伐。
李恪带着她跑到了公交车站,金若叶回头看去,只见自己要乘坐的最后一班公交车,亮着灯进了站。
李恪手臂一用力将金若叶拦腰抱进怀里,低头吻住了她。
又闪电般的一转身,伸出手臂将金若叶推上车,将口袋里的两元硬币投进了公交车投币机。
金若叶踉踉跄跄找到靠窗的座位坐下,一脸茫然无措的神情,看着车窗外昏黄街灯下笑得没心没肺的李恪,心里却生出一丝恐惧。
果然,得到就是恐惧失去的开始。
后来,李恪告诉他自己是走着回到学校的,因为太晚进不了寝室,在操场坐了小半夜。
两个人恋爱几年之后,谈起过往记忆,李恪记得的都是床上的那些事,而金若叶只是将那个暮春之夜记得清清楚楚。
金若叶心里也很清楚他和李恪相互吸引的点是什么,不过是因为两个人实际是同一种人,是不同性别的自己而已。
虽然外表美好,但是内心却有浓重的阴影。
他俩内心一样骄傲,冷漠、残忍,对于世俗的亲情,名誉、舆论并不重视。
这种傲慢,让他们对生死没有敬畏。
李恪曾在一次疯狂的激情之后,将头埋在金若叶秀发之中说:“我觉得我活不久。”
说这话的李恪不过十九岁而已。
金若叶听这句话心脏一痛,如被冰锥刺中。
她用纤细的手指拂开遮住李恪半边脸的头发,叹口气说道:“你觉得自己活不长,还来招惹我?”
李恪抬起毛绒绒的黑眼睛看了她一眼,轻启嘴角发出一声轻软如气泡的笑声道:“放心,死了也不离开你。”
金若叶伸手撸了撸他满头粗硬乌黑的短发,她才知道她拯救不了李恪,两个溺水的人不可能成为彼此的救赎。
“我是个很怕孤单,很怕冷的人。”李恪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梦呓般地说:“即使我死了,也别将我抛下,将我的骨灰捡些随身带着吧。”
金若叶蓦然从回忆中苏醒过来,又转身拉开抽屉,将那只蓝色釉彩描莲花的景泰蓝瓶子拿了出来,和手中的钥匙串放进了随身的背包里。
第二日,天气晴好,寒风瑟瑟。
金若叶拖着行李箱去了高铁站。
自从接受了田孃孃的寄灵术,她越来越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白日和李恪融为一体的她,和夜间李恪分离出来的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慢慢的她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例如现在站在高铁站自动扶梯上的她,神经警觉,眼、耳,全开,微微一个眼神飘动就能将周围人和物尽收眼底。
只要有人从身后掠过,她不用回头便能感知到对方的移动轨迹,预先避让。
而且,她可以十分轻松地用一只手将行李箱拎起,这种力量是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而且,在陌生的环境里,她不由自主的保持着肩背肌肉的紧张,和对小腿肌肉的控制和稳定。
她清楚这都是一个拳手的习惯反应。
而这都是李恪生前的技能。
扶梯到了楼层,金若叶轻轻一笑,伸手拖起行李箱一步跨下:“这便是李恪陪伴我的方式吗?”
她觉得很微妙又神奇。
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充满力量的大胆而野性的感觉。
大约和李恪融为一体的自己,才是真实地自己吧?
锦屏离潇湘市并不远,高铁两个小时就到,金若叶甚至都没来得及睡着就到站了。
金若叶坐了一个小时大巴才到了锦屏县城。
下了大巴,眼前的锦屏县已不复几年前的萧条和冷清。
县城的四条大街上很多老旧平房、老楼都已被拆除,盖起了一排排的商铺。
饭馆、小吃店、发廊、食品店、超市、服装专卖店都装饰的五颜六色、彩旗招展,人形立牌笑意迎人。
扩音器里打折、特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震的人耳膜嗡嗡作响。
俗气的喧嚣热闹,像一锅油腻的骨头汤都都冒着热气。
金若叶不想和县里熟人打招呼寒暄,便将羽绒服帽子戴起,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口罩戴上,低头拖着箱子,向着家里老宅而去。
她顺着南关正街的上坡路缓缓地走着,一侧头看见了一处熟悉的风景。
她站在路边看了过去,口罩下的嘴咧成一弯月亮。
接着她拖着箱子穿过马路走了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百分之八十的风景都变了,只有这个土坡,还是当年那个土坡,垃圾坑,还是那个垃圾坑。
金若叶探头看了看坑下,笑容更加灿烂了,她喃喃说道:“李恪,看啊,我就将他推进了这里,我知道会有暴风雪,他会死。”
“垃圾就只配待在垃圾坑里,对吗?恪儿。”金若叶将左手塞进羽绒服口袋里,转头拖起行李箱继续仰着头向老宅走去。
二月十三日是除夕,朱立安一大早叫了胡婴一起去公司找罗琦报道。
两人一进罗琦办公室,便见罗琦破天荒地穿了一件红色的羊毛西服外套,内套一件黑色樽领打底衫,一条黑色的紧身裤,一双黑色长靴,披散着一头卷曲的长发面若桃花,瞪着一双杏眼,含笑看着他俩。
胡婴、朱立安和炎三人齐齐走到她面前,笑着拱手道:“罗琦姐。新年好!给您拜个早年!”
罗琦爽朗一笑道:“你们也新年快乐!”
说着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两只红包,递给胡婴和朱立安笑着道:“喏,拿去买糖吃!”
朱立安和胡婴均是一怔,不敢伸手去接那红包。
“好了!拿了吧。今年朱立安也辛苦了,托你的福姐姐我打出了一点名气。胡婴这个红包算是见面礼,你们两个要再接再厉,争取在年后的新剧里一鸣惊人!”罗琦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