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走后,杨氏便躺着对着墙壁流泪,心里又是担心老父亲在沼狱里受苦,又是担心被禁足的宁王的安危。
秋鸾俯下身子柔声安慰她到:“杨尚书年高德劭,忠君爱国,朝廷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说朝廷文武官员都联名上书皇上,要保老爷呢,老爷定会洗清冤屈,平安无事的。至于王爷,怎么说和当今皇上都是一母同胞,皇上也不会太过无情,且王爷并没有非分之举,一定也不会有事,夫人不要太担忧了。”
说话间,杜娟端了一个药碗进来嘴里忿忿不平的骂到:“这小厨房也欺人太甚,给夫人煮个药半碗底都是药渣子,端过来还都是凉的。”
秋鸾用手指摸了一下药碗果真是凉的。
秋鸾叹了一口气,接过碗说:“你去门口看着点儿,二房那边说要送炭和炭盆儿过来的。我们明儿差小厮去买个小炉子回来,自己熬药。”
秋鸾说着转身坐下扶杨氏起来喝药,杨氏好不容易喝进去大半碗药,胃里一阵恶心,“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
杜娟赶紧忙着找抹布去擦,收拾停当走出堂屋们,迎面又碰上昨日那老婆子,和一个对眼的小厮。
那小厮“哐啷”一声将背上背的炭篓子扔在地上,大声对杜娟说:“我们按吩咐把炭送过来了,省着点用,要多余的可没了!”
那老婆子横着脚步走过来,将手里捧着的炭盆子往杜娟手里重重地一放大声说到:“一家人老小都被这杨家祸害的不得安宁,还好意思在这里要这要那!真是不知羞耻!”
杜娟闻言气的差点吐血,眼中冒火,手里捧着炭盆子就想向那老婆子头上砸去。
杜娟合身向着那老婆子就要扑过去,大骂着:“你个老乞婆!再敢胡说八道,我将你的嘴撕烂!”
正撕闹间,秋鸾奔了出来冲着杜娟大喊:“可别闹了,主母不行了!”
那老婆子和小厮听见秋鸾的话,转身便跑。
杜娟和秋鸾也手拉手跑进主屋,只见杨氏在床上双眼翻白,两手痉挛片刻便昏迷了过去。
杜娟哭着坐在穿边,用手揉搓杨氏胸口,秋鸾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银针,向着杨氏的人中刺入。
片刻杨氏紧咬的牙关松弛了,双手也松开了,似乎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宋嬷嬷领着朱真和胡婴从后花园回来,杜娟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嬷嬷唉声叹气,抱着朱真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怔怔的看了杨氏片刻,将朱真放在床上。朱真嘴里叫着娘亲,靠在杨氏身边,将小脸贴在杨氏脸旁,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对房中哀伤的气氛无知无觉。
秋鸾走进来说:“宋嬷嬷,东厢房我已经收拾干净了,炭盆儿也点着了,你带哥儿去哪里歇息吧。”
宋嬷嬷一边答应,一边抱起朱真向东厢房走去。
宋嬷嬷进入东厢房一看,朱真日常用的熏香已点好,帐慢也已挂好,锦缎被褥也已经铺好。床前炭盆儿火苗弱弱跳动,显然二房给的都是些碳渣,而且还是烟碳,但是了胜于无。
宋嬷嬷将朱真抱上床说:“哥儿,午休片刻吧!”
朱真乖觉地点点头,宋嬷嬷帮他脱了外衣,将他脖子上带的黄金麒麟项圈摘下来,用帕子包起来。放在床头。
朱真躺在被窝里,不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小白狐胡婴爬在朱真床下,看着宋嬷嬷坐着床头飞针走线给朱真缝小棉衣。
忽然,胡婴看见杨氏穿过紧闭的房门走了进来。
她并不是方才看见那般垂死的病容,而是一副鸟鸟婷婷的好模样,雪白的鹅蛋脸,皮肤白里透红。身穿着白色立领绣兰草的对襟贡缎小袄,外罩松青色绣着松鹤的罩袍,下系松青色百褶襦裙。一头油黑的头发梳成如云的发髻,只插着一支金镶翡翠的凤钗。
胡婴看见她不由地站起了身,只见他含笑向胡婴点点头直奔朱真躺着的床榻而去,侧身坐在朱真身边,用春葱一般的白皙手指抚摸着他那圆鼓鼓的小脸。
朱真看见自己站在翠霭山庄的那棵红梅之下,胡婴蹲在旁边,远远地母亲走了过来。
朱真呆呆地看着母亲,今天的母亲真好看啊,像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她腰身如弱栁扶风一般,婀娜多姿地向自己走过来。
母亲蹲下来握住了朱真的手,母亲真美啊,她的皮肤白细胜雪,她的眼睛明亮如星星,可是她的手真凉啊!朱真想着,目不转睛盯着母亲。
母亲轻启朱唇,她的声音犹如天籁,她说:“真儿,母亲不能再守着你了,母亲要走了。真儿以后要好好读圣贤书,上孝父母,下慈兄弟,也要学会保护自己!母亲舍不得你。”
还不等朱真开口说话,母亲的手像被什么力量向后拽着一般从他手里滑脱,朱真怎么用力也握不住。
母亲的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烟一般,越来越澹渐渐消失不见。
床上的朱真忽然弹坐而起,他眼睛也不睁地大声嚎哭:“我娘亲走了!我娘亲走了!”
宋嬷嬷勐地一怔,针戳到了手指,一滴鲜血渗了出来。
东厢房的门“咣”地一声被人撞开,杜娟站在门口大咧着嘴哭叫到:“夫人没了!”
宁王妃薨逝的消息一传出去,宁王府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朱圆急急冲向芙蓉居,去找他母亲叶氏。
一踏进叶氏的卧室门,他便挥手赶走叶氏的贴身丫头,低声对母亲说:“杨氏薨了。”
叶氏一愣,又惊又喜,问朱圆:“现今我们该如何做?”
朱圆摸了摸下巴说:“娘亲,你便在家做好你的一家之主,主持好丧事。我这就进京去报丧。”
叶氏闻言皱起眉头说:“你要亲自连夜进京报丧?你就不怕皇上把你也扣住。”
朱圆“哈哈”一笑说到:“不会。我会把父亲安安全全地带回家。”
朱圆说着便吩咐小厮拿白色孝带来给自己裹在头上,又叫人去备一匹脚程的好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