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绣着七彩喜上眉梢图的棉门帘“啪嗒”一声响,穿杏黄飞燕穿花纹宫缎镶兔儿毛棉袍的宋嬷嬷带着一股凌冽的寒气,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她冲着坐在黄花梨嵌螺钿鼓凳上逗弄着小狐狸的朱真走了过去。
她将手里捧着的一个白铜錾着五福献寿图的暖手炉递给朱真,喜孜孜地说:“二哥儿,红梅开了呢,要不要出去看看。”
朱真蹭地一下站起来,用小肉手拍拍小狐狸的脑袋说到:“胡婴,走我们去看红梅。”
胡婴闻言,立即四腿站起,甩了甩身上的毛。
宋嬷嬷闻言睁大了眼睛,笑问朱真:“哥儿,你叫他什么?”
朱真傲娇地仰着头说:“我听人说天下狐狸都姓胡,他又这么弱小,所以我叫他胡婴。”
宋嬷嬷笑着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宝蓝色白鹤穿云织锦带风帽棉斗篷,给朱真穿戴好了,带着他走出暖阁,站在廊下指将那大雪里怒放的红梅指给他看。
胡婴看见那白雪映红梅,分外妖娆。便纵身跃入雪地,围着那红梅树跑着撒欢儿。
朱真手捧着暖炉,看着胡婴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十分开心,哈哈大笑。
这胡婴进了翠霭山庄也有一个月来,仗着朱真的宠爱,被人照顾的无微不至。每天有些丫鬟婆子,送吃送喝,还有人帮他打理毛发,现在也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身形略显丰润,毛色洁白无瑕如雪,毫毛浓密光亮虬张犹如一根根银针。
一阵风吹过,红梅树上的积雪纷纷落在胡婴身上,胡婴一惊跳了起来,拼命甩着头上和身上的毛,努力将落雪都甩掉。
朱真看的开心,指着胡婴说:“这雪景,红梅和胡婴相映太美了,我要学画画将它画下来。”
“好啊!”宋嬷嬷低头看着朱真说:“你也快到请先生的年龄了,赶明儿请个先生教你琴棋书画可好?”
“再好不过了!”朱真点点头应到。
正闲谈中,院墙外响起一阵杂沓的马蹄声,胡婴听到这马蹄声,不由地想起在乱葬岗经历的那些日子,那些马蹄杂乱的奔跑声,兵器撞击声,和惨烈的人声。胡婴瞬间身上毫毛倒竖,他急忙奔到朱真身后,躲在他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来偷看。
只见守门的家人快步走在前头带路,一边走一边呼叫:“大少爷来了,大少爷来了。”
那宋嬷嬷远远看见昂首阔步而来的男子,连忙侧身曲膝行起礼来。
胡婴从朱真腿弯处看过去,只见青砖墁道上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大踏步地走过来。
那男子十六、七岁的样子,身穿黑色虎豹织纹锦袍,领口镶着紫貂毛,双手腕裹犀牛皮箭袖,黑色长裤塞进一双高筒牛皮带银马刺的长靴里。腰上斜挎一只四尺长带鲨鱼皮剑鞘的宝剑。
他身后跟着四个常服随从。
看见宋嬷嬷领着朱真站在廊下,他便咧嘴一笑,转身向着二人走来。
进得回廊他便双手一拱,弯腰向着宋嬷嬷行了个礼:“宋嬷嬷好久不见,可好?”
宋嬷嬷赶紧弯腰道安。
那男子微笑着抬起头来,只见他一头头发粗硬浓密,紧紧地梳至头顶,挽了一个素髻,用一个刻着饕餮纹的金冠束起。
他一张国字脸尚算端正,只是上庭略窄,一双浓眉打着旋儿向太阳穴飞起,眉心几乎连在一起。
两只眼睛虽然是单眼皮,但是却大而亮,眼尾短短地,透出几分狡黠。
一只端正的鼻子之下,宽而薄的嘴唇总是一侧上翘,似乎准备好了随时讥嘲他人。
他肩宽背厚,手臂粗壮,浑身散发着一股金属的气味,那是盔甲的味道。
他低头看了看朱真,笑着蹲下来拉出朱真的手说到:“哦哟哟,我这宝贝弟弟,几月不见又长高了呢!越发的粉妆玉琢招人疼,难怪父亲如此疼爱你。”
说着用两根手指捏了一把朱真的脸,又将右手塞进怀里掏了半天掏出几枚金锞子递给朱真说:“皇上赏的,拿去玩儿吧。”
他拍拍手站起身来说:“我是来专程探望母亲的。还劳烦宋嬷嬷通报一下。”
宋嬷嬷连忙牵起朱真的小手回到:“王妃这几日身体抱恙,怕传染给二哥儿,已挪到西暖阁去了。”
“那还劳烦宋嬷嬷带路。”那男子一弯腰,一伸手便将宋嬷嬷让至身前。
宋嬷嬷便喜气洋洋地牵着朱真的手,一并往西暖阁走去。
这年轻男子便是宁王的长子朱圆。当年朱真是有一个哥哥的,只是那哥哥八岁上便夭折了。随后宁王妾室叶氏便生下了这朱圆。
这朱圆从小便活泼好动,好勇斗狠,五六岁就开始习武,慢慢长大也是只喜兵书。
所以还不足16岁这朱圆便随宁王到处打仗,征讨,居然立下不少战功。
前几月朱圆随着当朝名将蓝将军征讨屡犯边境的瓦剌残部,带领500骑兵将那脱不花贴木儿大营捣的稀碎,逼的那可汗带着儿子连夜奔逃。
而朱圆却手起刀落将那可汗的家属连带下属三千多人杀了个精光。
朱圆因此一战少年得名,却也落得个残忍好杀的“杀神”称号,让蒙古众部闻其名而色变。
这朱圆少年得志,被皇帝召见赏赐了四品官爵,田地,丝绸,布帛,金,银等。
如今朱圆便奉旨回乡,休养生息。
这朱圆回乡,众人围观,锦衣白马,好不风光。
岂知,一回宁王府便被父亲训斥。
“为人臣最忌倚功自居,得意忘形!”宁王朱崇将朱圆叫到书房训戒到:“自古功高盖主都没有好下场,该收敛时候要收敛!”
朱崇看了朱圆半晌叹口气道:“有消息说,朝堂有文臣上疏建议削藩。你还是小心谨慎不要行迟踏错!”
藩王之位始终是朱圆心中的一块大病,父亲宁王已近知天命,膝下只得朱圆和朱真两个儿子。
朱圆虽是长子却是庶出,目前跟他争藩王之位的只有仅五岁的嫡长子朱真。
朱圆本想靠立战功来争竞藩王之位,在父亲的对自己打胜仗的冷澹态度和削藩消息的双重打击之下,他瞬间心灰意冷,胸中满是激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