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戴维斯在角斗场的VIP包厢里等斑鸠,从上午一直等到中午。
到了下午的时候,他的新管家阿尔芒告诉他,斑鸠今天有事,大概是不能见他了。
“哼!”彼得-戴维斯洋洋得意一甩手,“看吧,我就知道,他不敢来见我!”
“是啊,”阿尔芒说到:“毕竟,戴维斯先生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纯血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新大陆上长老教会的中流砥柱,也是基督最偏爱的信徒,拥有全大陆独一无二的丰姿伟仪。斑鸠他一个印第安人,怎敢贸然来见你——莫说是他,便是我,每次在你的面前,都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安,自惭形秽!”
“你知道就好!”彼得-戴维斯说到:“好吧,既然你回来了,以后就顶替查尔斯管家为我服务吧。查尔斯管家有一种能让我变得更快乐的药,你得去想想办法,给我找来!”
“这是我的荣幸,戴维斯先生!”阿尔芒说到:“实际上我已经找到了,而且我找到的药比查尔斯管家提供的更高级。查尔斯管家的药很苦,而我的药却是甜的,并且不用熬成水,只是一颗小药丸——”
“哦?真的吗?”彼得-戴维斯喜出望外地问到。
“当然!”阿尔芒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黑色的天鹅绒。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像是红宝石一样被一个铝金属凋刻成的美人儿托举在手中。***注***
“是这个吗?”
“就是这个!”阿尔芒说到:“这是德意志联邦达姆施塔特公国拥有悠久历史的默克公司生产的最新产品,它的价值比这个铝美人儿都还要贵重。而且,如你所知,普鲁士正在那个地区肆虐,要从那里将这么珍贵的东西送出来可不容易!”
“哇——哦!”彼得-戴维斯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红宝石一般的药丸,鼻翼凑近那个水晶美人,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有些呛,但就是这股味道让他迷醉。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我要的就是这个!”
他将那个白色的铝制美人丢在地上,将那枚红色的药丸小心翼翼地装在盒子里,兴奋不已。“你为了带来了世界上最好的礼物,阿尔芒,我的老管家!”
阿尔芒看着地上拇指大小的铝美人,神色阴晴不定——红色药丸是斑鸠给的,阿尔芒觉得实在太寒碜,自作主张添了一个铝美人,没想到自己的心意还是被嫌弃了。
彼得-戴维斯却突然关心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阿尔芒管家,我现在真的是市长了吗?”
“真的。”阿尔芒回答到。
“不用经过议会选举了吗?”
“你就是他们选举的,戴维斯先生!”阿尔芒回答到。
“选举过了?”
“选举过了!”
彼得-戴维斯疑惑地思索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来昂一直都在骗我,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他说的那么难!”
彼得-戴维斯当初来到拉勒米堡的时候,曾经想要当一当市长。但是来昂和布朗一直对他说:“戴维斯先生,虽然你是戴维斯家族的成员,但是在咱们的民主体制下,这依然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现在彼得-戴维斯明白了,这事儿其实一点都不难,应该简单得跟喝水一样。
……
斑鸠第二天也没有去见彼得-戴维斯。
天亮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马车里,离开了拉勒米堡。
接下来拉勒米堡会发生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作为一名以‘正义’和‘公平’着称的首领,他最好保持一点距离。
而且,有血狼和水车率军驻扎在附近,他还暂时留下了月牙主持大局,他不觉得拉勒米堡还有什么值得他花时间的了。
鲟鱼和熏鱼也被斑鸠留了下来,经过河狸这个老混蛋的教导,他现在正越来越变得像是个小混蛋了。
骑队护卫了马车,一路向西。
在马车的车厢里,斑鸠的屁股底下坐着一个黑色的小木箱,木箱里装着一份和拉勒米堡的合作协议。
这就是他这一趟拉勒米堡之行,最大的收获!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浑身缠绕着绷带、双手和双腿都夹着木板的家伙!
一路上马车行驶得很平稳,也很顺利,直到傍晚的时候,遇见了一只伤痕累累的落单的野牛,马车才停了下来。
那只野牛的角都已经断了,见了马车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仿佛是遇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护卫们开了一枪,击倒了这只野牛。
马车里的红云听见枪声,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睁开眼,茫然地看着马车的车顶,过了好一阵,才开口问到:“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回白石城。”斑鸠回答到。
“白石城?”红云疑惑地问。
“哦,就是卡来尔印第安工业学院!我在那里,筑了一座城!”斑鸠解释到。
在这个夏天,红云离开那里的时候,那里还叫做白石堡,漫山遍野都是荒山碎石,根本就没有一点城市的样子。
红云在那里度过了短暂的一段快乐时光,随后便一头扎进了拉勒米堡,从此与世隔绝,再也没有听说过外间的任何消息。
在他的印象中,那里还是一个连村庄都称不上的印第安人聚居地。
“一座城?”红云裂开嘴笑了一下,“是真的城吗?”
“当然是真的城!”斑鸠说到。
“斑鸠,你可知道,并不是有围墙就可以称作‘城’的!”红云提醒了斑鸠一下。
“我当然知道。”斑鸠回答到。
“……那城里有工厂吗?”
“有!”
“有医院吗?”
“有!”
“有酒馆吗?有裁缝铺吗?有百货商店吗?”
“有!”
“有餐馆吗?有旅店吗?有赌场吗?有理发店吗?有姑娘们撩着裙子坐在门边上吗?”
“有!”
“有学校吗?”
“红云,难道你忘记了,哪儿本来就是一所学校啊?你还记得小安德烈吗?”斑鸠问到。
红云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时候红云还在白石堡,看见一个小孩子用玻璃瓶装了一瓶子的萤火虫,就着萤火虫的光亮看书。
——红云奇怪地问他:“小安德烈,你这么用功读书,是为了什么?”
——那小孩儿头也不抬地对自己说:“为了让咱们印第安人,也能获得一样的公平!”
——红云怔怔无语,只轻轻揉了揉这小家伙的头,默然离去。
——第二天,借着别人的怂恿,他便头也不回地奔向了拉勒米堡。
——他当时想的是,要用自己的拳头,拿一个‘公平’回来。
——他现在回来了,可是,只带回了伤痕累累,说不定还有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头衔,成为白人世界攻讦印第安人野蛮狂暴的罪证。
就在他心中充满悔恨的时候,斑鸠的话将他的思绪又拉了回来。说到:“……他都已经从学校毕业啦!他是学校第一个拿到毕业证的学生!”
红云的眼神迷离,轻声说到:“是吗?那——他还真是了不起呢!”
“是啊!”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快一点赶到白石城,去看看那一座城的样子呢!”红云说到。
“嗯。”斑鸠点了点头。
离开白石城一个星期了,他也很想念那里。
白石城的每一天都是新的,一个星期过去了,还不知道它又长成什么样子了呢。
……
大平原上月光如水,四野坦荡。
马车辚辚前行。
红云突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斑鸠,能让我先回奥格拉拉吗?”
“嗯?”斑鸠半睡半醒地回应了一声。
“我想回家……”,红云轻轻地说到:“我想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