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啪!”
有人在慢慢地一声一声地鼓掌。
彼得-戴维斯顺着声音望过去,便看见一个壮硕得不像样的男子,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走上了露台。
台阶口首先出现的是一顶斜顶毡帽,然后是毡帽下方被一道漆黑的伤疤毁坏了几乎整张脸的印第安人面孔,然后是一堵宽阔得如同城墙一般的胸膛,然后是一根黑色的腰带上,左右插着两支短枪……
“你是谁?”彼得-戴维斯问到。
“斑鸠手中一支剑,白石城里一小卒,贱名无足挂齿!”来人笑着说到。
紧跟在他的身后,是一行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印第安人,他们肮脏的脚踩在白色的露台地面上,留下一只只红褐色的脚印。
“你……你想……干什么?”管家查尔斯伸出手指指着他,问到。
“送礼!”那人说到。
他朝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印第安人走了上来,将手上抱着的箱子放在了彼得-戴维斯和管家查尔斯的面前,打开。
只见一个箱子里面重叠着三颗人头,另一只箱子里面是一堆裹在一起的布。
彼得-戴维斯被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往后一个趔趄,紧紧地抓住管家查尔斯的肩膀才堪堪站住了。
管家查尔斯身形一晃,然后凝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箱子里面那三颗苍白的人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那个印第安人汉子低下头来,从箱子里捡起一颗人头,将他放在查尔斯的怀中。
查尔斯的手原本是低垂着的,但是被那个印第安汉子抓起来,摆了一个僵硬的搂抱的姿势。
“格里芬!”“拉奥孔!”“哈耶尔!”
那个印第安人笑语吟吟地将人头放在查尔斯的怀中,每放一个便念一个名字。
“查尔斯管家,我应该没有认错这三个人,对吧?”
查尔斯的脸色比这三颗血都快要流干了的人头还要苍白,牙齿不住地打颤,本能地回答到:“没有……没有认错!”
“那就对了。另外一箱是他们的军旗,我就不给你看了。等有空的时候,查尔斯管家可以慢慢欣赏。大平原上三支马贼团,一共八百六十五人,全都被我杀了,因为时间有些紧,我也没办法收殓他们的尸体,只好让他们曝尸荒野了!”
这个印第安人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就像是唠家常一样。
可是,查尔斯却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来自恶魔的低语,不,这个印第安人所说的就是恶魔的语言——查尔斯明明听懂了他的意思,可是每一个字他都听不分明,只感觉那声音是直接从自己的心底响起来的一样。
露台上原本还有成群的‘夜莺’,可是就在这群印第安人出现的瞬间,他们全都失去了声音,瑟缩在角落里,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些印第安人的后腰上别着黑漆漆的刀,那一滴滴从刀尖上滴落的液体,绝对不是雨水!
“我……”,彼得-查尔斯惊惶地躲在查尔斯的身后,问:“……我庄园里的人呢?”
“哦,”那个印第安人说:“除了还能站着的,其它的都在躺着!很抱歉我来迟了一步,没来得及阻止他们躺下去。”
彼得-戴维斯的庄园依然灯火通明,斜风细雨掠过橘黄色的灯火,交织成一道道细线,落在地面沙沙作响。
彼得-戴维斯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寂静的声音。
“你……怎么杀掉他们的?”
“用刀啊,”那个印第安人理所当然地回答到。“他们还不值得浪费我宝贵的子弹!谁都是人,刀子割开喉咙,或者捅穿心脏,都会死!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
水手之家酒馆内。
席尔瓦点燃了瓦斯灯,昏黄的灯光洒落在酒馆中间支离破碎的桌椅上,让那里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废墟。
柜台旁却依旧是黑暗,无论是阿尔芒还是斑鸠都不喜欢让自己暴露在光线下,他们静静地凝视着酒馆中间的废墟,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有什么东西从废墟中钻出来一样。
“不用着急,”阿尔芒说到:“只是因为阴雨天的缘故,所以黑夜降临得早了一些。实际上现在才不过是下午6点。”
“我不着急,我相信他们!”斑鸠说到。
“那你别抖腿!”阿尔芒说到。
斑鸠说:“我只是有些冷。”
巨硬将手上的外衣张开,搭在斑鸠的腿上。
阿尔芒微微地笑了笑。
便在此时,酒馆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黑影在门口站了一下。
“麋鹿,这里!”月牙朝着那边喊了一声。
于是那人便朝斑鸠走了过来。
“斑鸠!”
“如何?”
“彼得-戴维斯答应了我们的见面请求,他希望能在三天后,在他的庄园里会见你。”来人说到。
麋鹿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的味道,阿尔芒忍不住掏出手绢,捂了一下口鼻。
斑鸠扭过头,问阿尔芒,“你觉得怎么样?”
阿尔芒拿开了捂住口鼻的白绢,叹了一口气,说到:“不错,很不错了!”
正当斑鸠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阿尔芒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到:“彼得-戴维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大概是从他哥哥身上学到的骄傲,他一直以为自己身上流着最高贵的血,所以他觉得他天生就拥有拒绝的权力;”
“他像是一个国王,一个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以为所有人都应该对他臣服,所有事情都应该由他来决定;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是把自己当做了上帝,世界是由他创造的,人类是由他用泥巴捏出来的,日月星辰围绕他转动,他说要有光这世界才有了光!”
“当他不高兴的时候,即便是来昂,要见他也得是在一个星期之后!”
“我曾经在他的身边服侍过他两个月,但是最后我还是离开了。你知道吗,最不让让我容忍的是,他在他的庄园里假扮成国王,让其它人假扮成太监和宫女,所有人为了他都在演一场荒谬的戏!”
“那么你呢,你在扮演什么?”斑鸠好奇的问到。
阿尔芒喉咙都哝了一声,愤愤地说到:“他让我扮演教皇,为他加冕——”
“哈哈!”斑鸠毫无顾忌地大笑了起来。
在斑鸠的放声大笑中,阿尔芒愤怒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我曾经一度以为我抱上了一根金大腿,后来才发现,这根金大腿……简直就是TM的神经病!”
阿尔芒说到最后,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曾经自以为终于在晚年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并将其作为实现人生理想的最后机会——可惜最后他却发现,希望的曙光是因为自己瞎了眼看花了!
……
“别生气,阿尔芒!”斑鸠说到。
“我没有生气!”阿尔芒咬牙切齿地说到。
“他想做国王,这不也是一个伟大的理想吗?有理想是好事啊,恰好,我也想做一个优秀的弄臣……先小憩一会儿吧,我有三件大礼,这才送给他第一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