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
随着小乌鸦的惊叫声,从南边的山嵴上,一支打着斑鸠的八色大旗的军队,映入了城中人们的眼帘。
他们是如此醒目,以至于所有人都不得不将目光投注过去。
那一片山嵴,原是绝地。
崇山峻岭,悬崖兀立。
可是,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从悬崖上攀援直下,以惊人的速度,向着白石城逼近。
他们像羚羊一样在崖壁上跳跃,像石头一样从山坡上滚落,像流水一样漫过树林和山丘,像机器一样精密配合……
也许是有一根绳子连接在他们之中,但那得是一根什么样的绳子,才能让这些人坠绝崖如平地,视生死若等闲?
坐牛愣住了。
小乌鸦愣住了。
红帽子愣住了……城中所有看见了这一幕的人,都紧张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屏住了呼吸,愣愣地看着那个方向。
哪儿有多少人?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细数。
让他们凝神观望的不是那支军队的人数,而是那一股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的气概。
即便是还隔着一座山,那一股锋芒毕露的锐气,已经凛冽地向着白石城逼拢了过来。
山下的部落军队发出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
在这短短的数息之间,无论是坐牛还是小乌鸦,都在自己的心里,将那支军队和自己麾下的兵马比了一下——
在平台上的十位部落酋长,都不是纯粹依靠继承而得大位的酋二代了。大平原上优秀的排位机制,早已经将黑铁级的玩家杀得注销账号了,留下的未必就是高手,但也绝对不会是庸才。
至少,见识和眼光不能缺,谁强谁弱要看得懂。
但就是如此,他们才会在心里深深地为这一支军队而震撼!
虽然还隔着一座山,但是他们毫不怀疑,那一座山根本就拦不住他们!
南边的布拉克山,连绵的都是崇山峻岭,怪石嶙峋,飞鸟南渡。
可是这支军队到底是怎么来的?
……
即便是亲眼看见了,他们是踏破山陵而来,坐牛依然在心底问这个问题:他们到底是怎么来的?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即便是人亲眼看见了,也依然不敢相信。
这就是‘奇迹’之所以为奇迹的原因。
……
斑鸠站在阳台上,背南朝北,他原本看不见自己背后的山岭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城中所有人的反应,他都一一看在了眼中。
似有所感,他来到阳台的西侧,一眼便看见了那支军队!
那是属于他的军队!
马德雷山林中派来的援军,终于在这个时候到了!
一瞬间,他只感觉到有无穷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入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眼睛中如有火烧,心中如有雷鸣!
如果说,之前的斑鸠,一直依靠着心中昂扬不灭的信念在与敌人作战的话,那么如今,他终于又重新获得了力量!
真实的力量!
它无惧山高路远坑深,从南方滚滚而来,汇入他的身体里!
在这一刻,哪怕是天神下凡,斑鸠都敢与之一战!
哪怕是钢铁洪流当面,他都敢一头撞上去!
哪怕是沧海横流、天崩地裂,他都敢力挽狂澜、只手擎天!
他激动得不能自已,全身都在颤抖着,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轻轻地抬起手来,似乎是将远处整个科迪勒拉山都笼罩在自己的手掌里一样,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那远处的山岭,似乎就在这一瞬间,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风起!
云涌!
那一支越过三千里山河,踏碎七昼夜星辰的军队,也似有所感,朝着斑鸠的方向,以更快地速度‘飞’了过来!
过了好一阵,才从山那边传来隐隐的呼唤声!
“斑鸠!”
“斑鸠!我们来了!”
“修洛特尔军团,请战!”
“战!”
……
那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起初还显得孤立弱小。但是紧接着便在山谷里惊起了回响,如雷声一般越滚越大。
不多时,便如在天空之上有一辆遮天蔽日的战车一般,隆隆地在白石城的头顶来回碾压着。
便在这时,从白石城的后院里,突然便也响起了一声突兀的尖啸声。
“托纳提乌军团在此!”
“托纳提乌永不坠落!”
“托纳提乌军团求战!”
一声才起,万声相随。
白石城中的飞鸟在这千夫一呼的声威之下,尽数飞起,扑棱棱地直冲上天空。却又有几只受不住惊吓的,从半空之中坠落了下来,‘啪’地一声掉落在坐牛等人的面前。
坐牛饶是见惯了生死风浪,可又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
只觉得心中震怖,惶惶不安。
胯下的战马也在紧张地来回踱步,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四面都是山呼海啸的声音,连山都在跟着一起颤抖。
……
屋舍前,山道上,城门口,河滩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呐喊着。
一开始大家还在各自喊着各自的语言,各自呐喊着各自的号子。
到了最后,所有人都只学会了一个声音:
“斑鸠!”
“斑鸠!”
“斑鸠!”
一声比一声壮大,一声比一声狂热。
他们是牧人、渔夫、矿工、商人、铁匠……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们都是属于白石城的印第安人!
就在这样所有人疯狂地呐喊声中,第一个修洛特尔的士兵,从南边的山坡上冲了下来,越过白石城刚刚修好的围墙,出现在了内城所有人的面前。
他穿着一身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被石头和山林撕成了一条一条的碎片,像是被牛嚼过一次的乱草一样随意地披挂在身上。
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湿透,像是刚从水里钻出来一般,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出现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他光着脚,裤腿一只高一只低,血淋淋的脚背肿得像是一颗变形的大马铃薯。
一杆火枪被他紧紧地抓在自己的手中,枪口上一截闪着寒芒的刺刀,紧紧地贴在他的脸颊上,刃口都快要陷入他的肉里去了。
他在越过围墙之后,便踢着大步走到了那一间二层小楼前的空地上。
他骄傲地昂着头,一个人便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对着阳台上的斑鸠大喊了一声:
“酋长!”
“修洛特尔军团,在此!”
“敌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