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坐牛带着一支三百人的骑队,来到了白石城的山下。
骑兵,在威慑力上天然就要高出其它人一大截。
更何况,他的三百骑,都是膘肥体壮的战马。马上的汉子,也和他们的马一样膘肥体壮。
坐牛的部落在蒙大拿的北面,快要靠近加拿大了。实际上他的一部分族人,就是在加拿大境内。
国境线对于美利坚和加拿大来说是用直线分割清晰的,但是对于印第安人来说,什么是国境线?
在这个时期,美利坚的势力还没有完全扩张到西海岸,坐牛的部落是所有苏族联盟中,受到白人荼毒最小的。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便能凑得出比其它人更强大的力量。
虽然他的战士手里面拿的并不是火枪,而是弓箭和长刀,但是依然是一水的铁器。
比起其他那几个差不多和他同时靠近的部落来说,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其他那几个部落,有的骑马有的骑驴,更多的是什么都不骑。手里面拿的家伙也是五花八门,有木杈有铁棍,有弓箭有短刀,有几个家伙手里还抓着一块鹅卵石……
当坐牛的骑队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草头部落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在天边血红的残阳下,坐牛像是一尊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魔神。
他的骑队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目光睥睨着不远处那些土鸡瓦狗们。
“去,告诉斑鸠,胡克帕哈部落,坐牛前来贺喜!”
“一贺,斑鸠酋长大胜!”
“二贺,反抗军联盟威武!”
“三贺,印第安人,武运昌隆,万寿无疆!”
随着他吩咐,身后跑出一个骑士来,向着白石城在山腰上的城门疾驰!
论声望威势,在胡克帕哈部落族人之中,坐牛也丝毫不逊色于斑鸠之于白石城。
如果他的左眼眶没有肿成熊猫一样的话,那他的庄重便会显得更加深沉悠远了。
“嗤!”在他的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含含湖湖的声音说到:“难道你还想让斑鸠出来迎你不成?”
头皮的鸡冠头被打散了,头发披散在肩膀上。
鼻青脸肿地坐在马上,但是神色间却依然是不服,大有一言不合便又干架的趋势。
坐牛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张脸气得铁青。没有搭理身后这个愣头青。
精神小伙却依然斗志昂扬:“煞笔!”
骑队发生了一丝骚动,终于又有人忍不住想要打架。坐牛回头大吼了一声:“别动!坐好!安静!”
骑队里才终于又平静下来。
只是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精神小伙此时怕早已被四周的目光千刀万剐了。
他却只是安之若素,甚至还有一些洋洋得意。
“来打我啊?有本事来打我啊?”
头皮上下左右看了一番,放肆地说到:“这里可是白石城,老子的地盘!”
“看见那面黑旗没有?那是老子去插的!”
“斑鸠就在上面看着呢?来打我啊!”
“煞笔!”
……
白石城下的队伍越聚越多。
就像是有人在命令他们一般,所有人都在这一天,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白石城下。
不断地有人扯着嗓子大吼:
“陶雅特部落,小乌鸦来贺!贺白石城大胜!贺反抗军威武!贺印第安人光明万丈!”
“明尼康奥部落,独角来贺!苏族大联盟万寿无疆!斑鸠总指挥福运绵长!”
“瓦佩库特部落,红帽子来贺!草原上的雄狮永不眠,密苏里河水万万年!”
各种各样恭贺的声音,络绎不绝。
他们变着花样表达着对斑鸠的恭贺,也同时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到了残阳西沉,夜幕落下之后,大平原上亮起了火把,像是明亮的湖泊一样,铺满了整片荒原!
大约夜里七点左右,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一张用熊皮铺就的软塌上,由八个士兵抬着从山上下来了。
明亮的湖泊泛起了波纹,平原上的部落酋长们都围拢了过去,七嘴八舌地问个不休。
那个小小的身影却似真的睡着了一般,直到几个大部落首领怒吼了一声:“都TM别吵!”
这些叽叽喳喳的酋长们才消停了下来。
软塌上,那个小小的人儿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并不大,黑夜的火把虽然明亮,却也照不清他的眼神。
可是所有人却都似乎感觉到,自己被盯了一眼。
没有高声斥责,也没有软语恫吓。
他的声音像是4月的夜风一样轻,温暖、和煦。以至于他直入主题的话,竟让人不觉得有一丝突兀,他们也浑然忘记了这个小个子刚才明明在装睡的无礼。
“斑鸠说,明日上午10点,可入城见他!”
随着这句轻轻的话语落下,人群静止了一小会儿。便又有人七嘴八舌地问到:
“为什么是明天上午10点?”
“我们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我们希望现在就可以见到斑鸠!”
“对!我们要现在就见斑鸠!”
“咱们这么多人,难道就呆在这外面,连城门都进不去吗?”
“我可是带了十张河狸皮的贺礼,七色火焰联盟的长老我都能和他谈笑风生,怎么斑鸠的架子就这么大吗?”
……
软塌上那个小个子,便是十五美元了。
如今的十五美元,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奴隶了。
当年他曾经一个人走遍了马德雷山林,也曾远渡重洋去过另外一块大陆;他曾经在马粪堆里和野狗争食,也曾在轮船上见识过那些贵族们颐气指使的样子;曾经卑微渺小如尘埃,也曾于泥淖中奋起统率着千军万马……
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吃过的盐比绝大多数人见过的米都多!
眼前这些混乱嘈杂的场面,十五美元见得多了。当年怒风所留下的那一堆杂七杂八的部落,不比现在这情况更乱?
眼见得这些人吵闹着没完,他只是轻轻地抬起了手来,凭空按了按。
他的手掌彷佛凝聚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所有的声音都按了下去。
等到所有人都看向他了,他才开口说到:
“你们这么多人,总不可能一涌而上吧?那斑鸠应该先听谁的呢?是不是?”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酋长们的问题,而是问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困难。
正当众人眉头一凝,开始思考的时候,十五美元便又为他们给出了答桉:
“总得有个代表,有个你们大家都信服的人,对吧?”
“大家都是印第安人,虽然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但也都是为了将白人从自己的土地上赶出去这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应该携起手来,团结一致,大家推举出10个共同的代表,也是为了更好地将我们的力量凝聚起来,对不对?”
“为什么要明天上午10点?大家都需要充分考虑嘛!是不是?总不能随随便便地,便让别人代表了自己,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十五美元的声音一如开始那样和煦,这样循循善诱、掰开揉碎之后的道理,让所有人都有推心置腹之感。
也不知道是谁开头说了一声:“对,没错!咱们这样吵吵嚷嚷的,的确不太像话!”
“来吧来吧,咱们先选10个人出来!”
“这位老兄,如果咱们印第安人都能像你这么讲道理,咱们早就能联合起来,将白人打出去了!”
“老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一定是读过很多书的!温文尔雅,说话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