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纱性格慢吞吞的，说话喜欢大喘气。
等了数秒，就在魏昆开始幻想度假别墅百鬼夜行的恐怖场面，纱纱慢悠悠回复道。
「也不是大事啦……」
「你快回来就是了……」
隔着屏幕，魏昆都能嗅到这只鬼身上的心虚。但犯错误在所难免，不能一味指责。他见纱纱的语气不是太急切，心头焦急就消去三分。
水仙盯着他的光速变脸，撇了撇嘴，略带不满道。
“我还没玩够呢，你这么急着拽我出来干嘛呀？”
“怕你脑淤血说错话。”
“是脑淤水才对。”水仙时时刻刻都想强调自己的特殊性，她与寻常诡异不同，因为体质和权能的特性，玩不懂女鬼们最喜欢的大姨妈爆炸喷墙的经典正统戏码，她是那种天花板渗水、水龙头滴水的阴损吓人类型。
她还有些不开心。
水仙开始耍无赖，想要扯魏昆头发。她融合胸口小神阶胚胎的过程，称得上痛苦，那东西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她，恨不得立刻将其完全融合。
“我还想多延长点时间呢，我能感觉到自己就差一丢丢了，都怨你，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我！”
所以对魏昆打断自己的事，她在宣泄情绪。
“？”
裘云英这时刚闻讯赶来。她和石浩聪就是前脚后脚的关系。即便时装团队还在紧锣密鼓的抓紧时间最最后准备，但她还是抽出时间来亲自找到魏昆，想要问明白真相。
她刚赶过来，就听到了水仙没脑子的劲爆语录，顿时露出深深的狐疑。
魏昆，难道真的不行吗？
裘云英重重地咳了声，强忍住目光不往某处去看。她跟魏昆重重地碰了拳，像是讨论八卦般若无其事地说道。
“魏昆，你刚才没在会展中心的主会场，好多精彩画面都没看到。这才第一天就火药味十足，那些名模为了抢头番博出位，什么都做得出来。那个叫LaraStone的超模，据说是‘黄金梦’的掌上明珠，一开场就要求跟东瀛人办双人走秀，人高马大气质飒，给那群小日子欺负得不行……诶，你不会也不行吧？”
“裘女士，你要是想骂我，下次完全可以省略铺垫过程。”
“好吧好吧——”
裘云英举双手示意无辜，她交代来意，略带羡慕道：“开幕式还没结束，你和你的水仙就要成名人了。圈子里都在讨论，你给YCJ美妆灌了什么迷魂汤，有小道消息称魏老板为了帮吴仙儿搏出道，壕掷两亿——当然我懂你，穷得兜比脸还干净。总之，你凭借这一次机会，真的进入到好多高层视线里。”
“时尚圈，尤其是模特和服装圈子，规则很简单。”
裘云英伸出两根手指，比喻眼光，指了指魏昆。
“那就是目光。谁能吸引观众目光、评审目光还有食物链顶层的目光，谁就能获得成功。魏昆，开幕式的录制视频还没发到各大卫视和网络平台，只要一经发布，引起强烈反响，那些原本注意你和吴仙儿的大老们，就会将认可转变为实际行动。”
“如果你想趁机介入时尚圈，这是个绝佳机会。无论是国内的东方之星、诗流名府、黛妆等新兴品牌，还是国外诸如古琦、LV的老牌奢侈豪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都会对你抛出橄榄枝，因为这是双赢，模特获得资源，品牌赢得热度……”
魏昆打断了裘云英的话。
他耸肩道：“想进入时尚圈，要找也是先找你们裘氏集团啊。”
裘云英微微惊讶。
她略显动容，偏开目光道：“别为了朋友的面子，耽误工作了。裘氏集团已经沉寂数年了，这次时尚周能不能打个翻身仗，还不好说呢。而且，如果我输了，以后集团改名字也说不定……你别管我啦，好好照顾你的员工们，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宝贵机会，绝对不能浪费！知道吗？你个外行家伙！”
裘云英把时尚圈的内幕，对魏昆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她说着说着，慢慢低下头。那看似繁杂的话语，不过是她短暂的伪装。
她声如蚊呐，小声说。
“你，还会帮我的，对吧？”
魏昆愣住了，他从未在裘云英身上，见到过这般软弱无力。即便看不到她低头时的真切表情，可从这语气里，还是透露出一丝希望的祈求。
他拍了拍裘云英的肩膀，道：“放心吧，我站在你这边。”
裘云英回视魏昆目光，她无声地望了很久，忽然展颜一笑，狠狠锤了一记魏昆胸口。魏昆装出吃痛的模样。
“老娘白演戏了，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抛弃朋友！那这样定了，我的团队在第四日参展，你到时候带着吴仙儿过来。哦对了，要是还想掺几个人，直接告诉我就好，搂草打兔子，带几个都是带，我什么风格的时装都设计过呢！”
得到了魏昆的承诺，裘云英显得极为开心，她哼着轻快的歌走远。
魏昆觉得裘云英有些……小题大做？
水仙不过是在他的成功算计下，在开幕式表演狠狠刷了一把存在感，怎么在裘云英嘴里，像是生离死别般，还要特地来求人了。
两分钟后，魏昆就明白了裘云英这番态度的原因。
推开走廊的门。
他刚埋头跨了半步，迎面便撞见了像是围墙般的人群，抬头放眼望去，净是衣着靓丽的年轻模特，她们胸口别着身份号牌，拘谨又期待地等在这里，望向魏昆的眼睛充满了渴望，目光擦过水仙，然后紧张地躲避开，生怕引起这位时尚界新秀的不满……
“您就是魏昆先生吧！”有位至少90分的漂亮姑娘，将发丝挽到耳后，落落大方地向魏昆伸出右手，轻抿地嘴角暴露出她内心紧张。
显然，在这些模特眼里，魏昆便是能左右开幕式选人、就连主办方都要卖其面子的大人物。
真正的……食物链顶层的猎食者。
魏昆忽然想起裘云英曾经提到的一次趣闻。
她说有一年去意大利拍片子，去IMG模特公司面试模特，那么多的模特站在她面前让她挑，十几个几十个人里挑一个。
想想她们的内心，
如果不是说服自己是为了梦想、为了时尚献身，那她们在被挑选时的感受和夜总会里被挑选的公主们有什么区别？
这是个相当残酷、资源为王的行业，像是曾经桃夭夭那般随便跳槽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时尚圈。即便稍显稚嫩的裘云英，都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更何况是半步迈入鲨鱼董事会、外界眼里跟裘半山交往密切的魏昆魏先生。
悄然间，魏昆已然成了时尚圈模特和设计师眼里的大人物，这也就是裘云英试图打感情牌的原因。她在害怕，害怕魏昆抛弃自己离开。
魏昆理解裘云英的不安，认识这么久，可她还是不够了解自己。
风轻云澹，目不斜视。
一条条手臂、一句句话语，似森林中的风，想要挽留他。
他忽视了那一张张示好的姣好面容，还有西装革履的家伙们那一个个烫金色的精致名片，仿佛穿行在丛林中的猎人，没有任何灌木和杂草是他的阻挡。
这短短的二三十米，宛若在灵与肉的试炼中走出来。
魏昆能感知到，那些年华正盛的女孩子，即便舍弃所有也想攀附自己的决心。还有闻风而来的时尚圈鬣狗，试图跟自己分一杯羹。他只要招招手，就能得到羡煞旁人的青春与财富。
公司的一切本就是魏昆的，他想怎样支配是他的权力，没必要去顾忌任何人。
可是，他想了想。
“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
他爱的人，并不真实存在，或许有个更贴切的名字，叫做友情。
裘云英也好，石浩聪也罢，要算上矜矜业业、鲨鱼台午夜档的领导刘宁，还有许许多多帮助过魏昆的朋友，他都不会忘记。而幸福互娱，还有更多他重视的“人”……
他才不会做新人笑旧人哭的事情。
远处，看到魏昆目不斜视，带着水仙摆脱了纷涌而来的模特和经纪人，两个女人端着高脚杯，碰杯对饮。
李梅眼角含笑道。
“这么多莺莺燕燕，看都不看一眼的。不愧是您看中的人呀。”
李梅后退半步，让出更宽广的视野，在那帘子后面，露出一位高大、奔放的矫健身影，异于常人的体格，标志性的深褐色波浪发，还有略带红意的左眼，无不显示出她的真正身份。
“不是吗，江司长？”李梅笑容更盛，望向帘后身影。
江之瑶将高脚杯的烈酒一饮而尽，舔干净嘴角的酒滴，咧嘴一笑。
“他跑不了！”
“越优秀，我就越喜欢！”
“等我处理了那些来魔都捣乱的杂碎，这小家伙必须做出选择。要么做我的人，要么……做我的狗。”江之瑶搂住李梅，任其锤打自己肩膀，也毫不松手，痛得李梅不禁挣扎。
李梅小声道：“会不会太强硬了？”
江之瑶用力嗅着李梅身上的玫瑰香水味，轻声道：“这就是一个依附强者的世界。大神阶之下，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们才是规则的制定者。不过，无论如何，也要先解决濡鸦神社和保光塔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我虽然不喜欢真念学派，但更讨厌肮脏的蛮夷……”
“那……今晚我去找您？”
李梅目光迷离，她是凤易集团的高层，可不妨碍她对自由在线的江司长深深着迷。
“改天。晚上我要去和魔都市民俗局打个招呼，就在刚刚中午冲突已经开始了，一名小神阶陨落。别看主会场这边规模盛大、歌舞升平，其实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高丽人和东瀛人是不会坐视真念学派获胜完成「大宏愿」的，这几天一定会动手……照顾好自己，离真念学派的人远一点。”
冬。
一声空气闷响，江之瑶左眼闪过红光，随后瞬间消失。只留李梅望着空荡荡的手，幽幽一叹。
……
“老板，你还没装够吗？”水仙盯着魏昆，忍不住吐槽道。
魏昆边脱西装上衣，边反驳道：“这怎么能叫装呢，这是一场「试炼」……”
“好啦，知道你是老板了。”
水仙嫌弃地接过满是各种化妆品划痕的紫色西装，用力抖了抖，她噘嘴哼声：“人类真是麻烦，还要依赖外物，不像我，天生丽质……”
话音刚落。
她砰的一声炸了！
化作满地水花，大水横流，只剩下一件湿漉漉的昂贵高订飘在水泊中。
魏昆呆住，他没等去捞起水仙，听到脑海中响起了久违声音。
“第008号鬼员工——水仙，获得了大量人气滋养，与小神阶胚胎的融合度得到提升！目前进度25%……当进度为100%时，将彻底融合小神阶，激活登神仪式！请董事长安排鬼事部做好升职预桉。”
“由于鬼王级小神阶胚胎特性的影响，水仙的权能「大水」觉醒突破，从厉鬼级下品升级为厉鬼级中品……”
“对该员工进行职称评定中……”
“评定结果为：2星唱跳偶像（高潜力）！值得进一步培养！”
魏昆一脸问号，水仙的人气走的是3G套餐吗？怎么还带延时的？
这提示里有个新消息值得魏昆留意。
那便是「权能」的品级。
他早就发现，权能数量不是衡量诡异实力的唯一标准。虽然每个新权能，都会让诡异的力量得到质的飞跃，但真正决定战斗力的，还是权能的品质。
例如红红早在A级诡异的时候，就能秒杀一众同级别诡异，凭借的就是它不讲道理的完美级权柄「贪婪」。
鬼公司终于开启了权能品级的鉴定功能。
权能品级，从低到高，分为：游魂、怨灵、厉鬼、鬼王、阴神和完美。
每个大等级有下、中、上三个小等级。
魏昆的第一权能连名字都不清楚，但根据其时间倒流的恐怖作用来推测，很有可能是跟红红「贪婪」一个层次的完美级。他的第二权能「饕餮」此时终于多出了一个明晃晃的金色后缀。
鬼王级下品，不高不低，很符合其辅助的特性。
至于目前魏昆最好用、也是最具有杀伤力的「鬼音」，则是……
“怨灵级下品？！”
魏昆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权能的品级怎么比嫉鬼最没用的怨灵级中品的「共情」还要低啊？他堂堂董事长的威严何在？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他自我安慰道。
随后，他用一个神秘物体，在水仙的惊恐尖叫声中，扑向正在升级中而身体崩溃的水仙。
“魏昆，要是敢用那玩意装我，我就跟你拼命！你MLGB——”
水仙本是不说脏话的好孩子。
魏昆叹气。“又一个被阿姬带坏了的啊。”他将超市买来的尿不湿团起来，塞到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
手机震动推送的新闻，让魏昆明白了水仙升级延时的原因。
原来是开幕式的视频才刚刚被发布到网络和各大卫视的节目里，而此前积攒的人气，瞬间爆发，促成了小神阶胚胎和水仙的融合进度，虽然没让她升级为S级诡异，但权能因此得到了觉醒进阶，突破到厉鬼级中品。
魏昆载着水仙，打算先会度假别墅看看。
第一天的时尚周会展，跟幸福互娱和他关系不大。要说哪件事需要尽快处理，便是石浩聪带来的东方之星对嫉鬼的第二日参展邀请。
他犹豫着，要不要在时尚周上分一杯羹？魏昆不太想掺和其中，他还不清楚保光塔、濡鸦学社的行动，但隐隐感觉到这次时尚周的明争暗斗有些激烈。
好不容易保持低调，没理由才身处其中……除非，他们给的特别多。
回到度假别墅。
门口撞见了胡恒泰派来的人，他在秋风中冻得像是孙子，见到魏昆时满脸惊喜，激动大喊着：“哥，你总算回来了啊！这地方冷得像闹鬼啊！”他自认为很幽默，能拉近跟魏昆的关系。
魏昆嘴角一扯。
这兄弟看事真准。
他没等询问，就看到别墅三楼露出纱纱的身影，正垮着小脸盯向自己，表情阴沉得像是还没死利索需要再掐会脖子的女鬼。
窗户的阴影里，那惨白色的鬼脸，微微张嘴，状若恐怖，隔空做口型道。
「老板，真滴出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