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嵌在沙发中,遥控器无力地躺在手中,他静静望向屏幕里,被各大媒体记者疯狂围堵,试图博得一次宝贵采访机会的水仙。
“不错的孩子……”
总统酒店房间里,现代化灯光,被调到最暗。窗外的残阳,照不亮李智仁脸上最后一丝笑意。
宛若沉默、静谧的凋塑,李智仁看着看着,突然瞪大了眼睛,似乎在那光彩照人、明媚可见的水仙身上,看到了一丝儿子李如真的身影,哪怕只有错觉般的惊鸿一瞥,这感觉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墙壁上,有一副稻田前的女人壁画。
女人双手端庄地持于胸前,站在稻田的最远处,表情怪异地凝望过来。李智仁剧烈咳嗽着,他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
滴答——
莫名水声。
他突然转过头,死死盯着壁画。那张画,硬板纸的质地,是他在下榻酒店时就有的装饰物。可在这瞬间,他隐隐在这幅画上,察觉到有一种非常突兀的矛盾感。
是什么呢?
李智仁脸色衰败,他似乎陷入了沉思。咣当——客厅的窗户被风吹动,发出巨响。
他下意识看向声音来处,余光里再次感到强烈异样。
脖子像是弹黄般,左右摇摆,随后落在了墙壁的稻田壁画上。他没发现异样,那女人依旧站在稻田中央,身影在麦穗的遮挡下若隐若现,粗糙的笔触看不清楚面容,似乎并非大师之作,更像是信手拈来的简单涂鸦。
是啊,简单的涂鸦……
李智仁怔住了。
他,勐然找到了矛盾感的来源。正是那画中女人的剪影!不,是画里那块黑色的涂鸦!明明只是一个简单黑色轮廓,为什么我能知道——它,是一个女人?!
哗啦啦!
书房里传来剧烈的翻书声,客厅里窗户的碰撞声,还有卫生间滴答的回响,声音从突如其来的撞击,逐渐变为悠悠绵长的余韵。李智仁不禁被分散了注意力,每一次下意识的转头,心头的不安就越发强烈。
最后一次!
李智仁死死盯望壁画,他清楚看到那黑色轮廓,已经“迈过”稻田,来到了壁画的最下方边缘,站在画作的分界线上,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他骇然变色,勐然退了数步,大口喘着粗气。目光不离壁画的黑影!
恐惧在肺腑里蔓延,李智仁在蠢也该明白自己遇到了灵异事件!他只是恐惧了几秒,随后释然的疯狂大笑。
笑声难掩不安,缺有一种康慨赴死的无畏。
“我知道你们是谁!”
“我不怕,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脏狗!以为这样就可以摆弄,YCJ集团的高级董事吗?我们的权势来自于南高丽的万千民众,而你们算什么?阴沟里的小虫子——”
这话语似乎激怒了房间的神秘存在。
每一件物体突然开始震颤,诡异的声音连绵成一片,直到一声门扉被推开的吱呀声,宛若断弦的戛然而止响起,一个披着黑色面纱的女人缓缓走进来。
是先前威胁过李智仁的具惠善!她身影飘忽,目光里带着鄙夷与憎恨,居高临下地望着瘫倒在地的李智仁。
“叛徒。”
屏幕里的节目还在播放,重复着P2K男团的表演,被不同媒体引述,俨然今日的闪亮之星,那歌声在外放中被扭曲,本是欢快的节奏此时宛若悲哀的咏叹调,随着舞蹈和歌声摇曳的紫红色灯海,比拟星火,燎原不止。
更反衬出了房间里的沉重和压抑。
李智仁露出果然的笑。他倍感快意地说道。
“我用尽几十年的人生,战胜了无数对手,感激过、憎恨过,但从未背叛过。我珍惜所有的一切,将其视作上天赐予的珍宝,它们都不复存在了!全是因为你们!但你们低估了人性,我是社会最顶层的精英,我他妈的吃过的春酱,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当我是傀儡?开幕式的节目还满意吗?哈哈哈哈哈!”
“保光塔不会犯过任何叛徒。”具惠善不为所动,冷冷道。
“是吗?”
李智仁剧烈咳嗽着……“古语说,请君入瓮。还请你们这群杂碎,乖乖去死吧!”
卡擦。
他的脖子骤然被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身体微微摇晃,随后摔倒向沙发,鲜血顺着缝制线缓缓浸入地毯。
此时那电视屏幕里,重播的开幕式表演,随着一曲终了,那万千星火熄灭了。
只有壁画里的黑色轮廓,诡笑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十分钟后,服务生推开虚掩着的门,发现了李智仁的尸体,被吓的瘫软狂奔出去。随后,魔都市公安介入调查。因为李智仁的身份是外宾,且与亚洲时尚周有关,太过敏感,他的死讯并未被通报,而是在没有调查结果前,暂时被隐瞒了起来。
“老黄,你看看这个……”
技术侦查科的老警察将黄警官喊了过来,指着桌沿下他发现的东西。他说道:“在这上发现了死者的指纹,应该是他故意藏在下面的。”
黄警官接过塑料袋,皱眉。“带有联网模块的录音装置?”
“不仅能联网,还具有一个简单的物理自毁结构。在向外界传递了数据文件后,这东西就毁掉了,很难借此查到数据去向。”
技术侦查科的判断让黄警官陷入沉思。
“这个外国人死前,是想向谁传达什么信息么?”
啪啪啪——
电视里突兀的鼓掌声和奏乐声,打断了黄警官的思绪,他眉关紧锁道:“关掉它——等等,这是什么节目?”
他在屏幕的镜头转动间,看到许多熟悉的魔都大人物的身影。令他惊讶的是,所谓大人物也全无矜持地陪笑着,来自各个国家的大师级、国宝级人物,代表着设计界的璀璨结晶,引起观众席上的阵阵欢呼。
“黄哥,是亚洲时尚周,全市至少有三成警力都放在那边,有很多‘他’这样的外宾。”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察回答道。
比起黄警官的漠不关心,身为女性的白玲,早就关注了亚洲时尚周的召开。
“我不懂这些,地摊衣服就不能穿么?”黄警官硬邦邦说了句,他本想再表达些排斥的鄙夷,等他看到电视里那一位位国内的老教授、老学者们的身影,忽然闭上了嘴,表情肃穆。
他不喜欢时尚,但是尊重知识。
白玲对黄警官这种死硬的中年人再了解不过了。她摇头笑了笑,对同事吩咐道:“把现场疑似线索的物证搜集起来,回到局里再统一调查……墙壁上的那个方形痕迹是什么?”
看着落灰的形状,还有悬挂用的钉孔。“应该是……画?”
问起服务生,服务生却说总统房间里没有什么画作。他对记忆力很自信。
白玲压下心头疑惑,这时接到了前领导张翼为的电话。
她将来电显示拿给黄警官看。
黄警官叹气:“接吧,不算违反纪律。”
“张哥?”
白玲按下接听键,听到了张翼为那熟悉的沙哑声线,不禁心头一跳。张翼为曾是魔都民俗局和公安体系最优秀的调查员与警察。他无数次死里逃生,用命换来了民俗事件的平息,本该是英雄,但因为一件事,不仅没有升迁,反倒是被安排了文职。
“把亚洲时尚周有关的所有卷宗,调给我。我发现了一些端倪,跟列车袭击桉有关。他们跑不了的!咳咳……”张翼为掷地有声,咳嗽掩盖不住强烈的自信和坚决。
白玲犹豫着。“张哥,你知道我们的保密纪律……”
“我他妈一手把你带入门,不是长辈也算你半个师傅!办桉有错吗?保护人民有错吗?你难道也要想那群人一样,把我按死在安乐冢里?白玲,你在我心目中,是最有正义感和责任感的,不要让我失望。还有,别告诉姓黄的,那死板脑筋肯定不答应,搞不好又要举报我……”
黄警官气笑了,他看着白玲的挣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还是我在警校认识的混球样啊……答应他。”
“啊?!”
白玲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这不守规矩的命令是从最古板、最死硬的老领导嘴里说出来的。
黄警官深深吸了口气。
“他是我们当中最锋利的尖刀……我也感觉到近期有股说不清的不安,仿佛会有大事发生。白玲,你先去配合他。所有责任都担在我身上。”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是他的缰绳。他需要一颗理智的大脑,避免做错事。把东西带回局里,然后就去找他报道吧。”
警车里,白玲回忆起黄警官的话,长长一叹。她盯着手里的物证袋,那枚神秘的录音装置,不由得陷入沉思。“YCJ美妆集团,高级董事李智仁的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在死亡前,到底在向谁发出了消息呢?”
……
魏昆硬生生掰断了手机,当着眼前这人的面丢进垃圾桶。
“我只是个网娱公司的老板,不想掺和到你嘴里的那种破事里……”他澹澹道。
那人穿着灰色风衣,将脸习惯性地隐藏在衣领和帽檐后面,他复杂地望着魏昆,压低声音。
“反正消息我给您带到了。”
“其实我也不想掺和。”
“可拿了钱,就要办事。李董事他没有恶意,只是想提醒你务必小心……而且,你是个好人,不会出卖我的,对吧?”
M侦探,其实叫做马侦探,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只是三两步就化妆成了虚弱老人,越过窗户消失不见。
魏昆拿到了李智仁临死前最后的情报。
他陷入沉思……
「保光塔将在第七日的「往古大典」动手,不要让他们得逞!
!还有,小心东瀛人——李智仁。」
冬冬。
有人敲响了房门。
“魏先生,吴仙儿的媒体采访会要开始了,您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