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叫做“习惯”。
随着时间推移,对于陈盛的存在,怜星已经慢慢变得麻木。
陈盛将她照顾得很好,衣、食、住、行,无不尽善尽美,甚至比她的侍女都贴心。
关于爱干净这点,怜星也生出了“同类”的欣赏感。
恶赌鬼看起来相当粗犷,按道理说应该不是个细致的人,其实却讲究得要命。
他每天早晚刷牙,用牙粉刷得雪白雪白的。
洗手的次数多到离谱,有事儿没事儿都洗。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睡前总会认真沐浴,脸上从来不油腻,脚丫子也从来不臭。
陈盛在一点点改变着她的印象。
也在一点点磨去她的保护壳。
对于陈盛的称呼,怜星已经从“恶赌鬼”、“奸贼”,变成了“哎”、“喂”。
陈盛若是喊她“夫人”,怜星绝对不言语,但若是改口叫“星星”,她偶尔也能答应几句。
天长日久的,怜星便习惯了陈盛的陪伴。
唯一让她苦恼的,就是这个人夜里总做梦,只要做梦,手就会乱动,有时做了噩梦,还会紧紧地抱住她……
多日后,二人流落到广西附近。
前面便是桂林城,此地以风光秀美而着称,所谓“群峰倒影山浮水,无山无水不入神”,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到处转转。
陈老爷下马牵着缰绳,转脸道:“星星,中午你想吃什么?”
现在的怜星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根本不客气:“吃米粉。”
“米粉太素,咱们再要个烧鹅吧?”
“烧鹅?”
陈盛道:“对,烧鹅的起源应该出自于烤鸭,在宋朝的时候好像就有了,当然也可能更早些。据说两广一带的烧鹅最出名,因为制作前要抹上蜜糖之类的东西,所以吃起来不但皮脆肉嫩,而且还略带甜味儿,若是配上店家给的酸梅酱,味道就更好了。”
听到可能有甜味,怜星赶紧道:“嗯,按你说的办。”
陈盛点点头,微笑着加快步伐。
等到进入城内之后,他们却愣住了。
城里居然安静得可怕,家家户户关门落锁的,街面上别说人影了,连狗都没有一条。
“……”
怜星忍不住问道:“奇怪,大中午的怎会如此?”
“应该是出事了,事情还不小。”
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陈盛变得警惕起来,一边继续前进,一边四处观察。
越往城里深入,空旷的感觉就越强烈,连小小的马蹄声都被放大了,变得非常刺耳。
“轩辕兄?”
在经过一家药铺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陈盛转脸看去,这是个皮肤白净的男子,大约三十来岁,正好提着药包从店里出门,他刚一出门,药铺便“哗啦”关闭了。
“你……我们见过?”
那名男子摇摇头:“轩辕兄贵人多忘事,小弟张翰,绰号‘无影刀’,多年前我在黄山附近跟你斗蛐蛐,还输过五千两银子呢。”
陈盛道:“张翰?原来是你这个龟儿子,老子想起来了。”
张翰连忙退后两步:“哎,兄台有见人就赌的毛病,可今日我却陪不了你。”
“为什么不能陪?”
张翰迟疑片刻,从袖子中慢慢伸出右臂。
他的右臂光秃秃的,手竟然没了,看那伤处的样子,似乎是被利刃砍断的!
这小子的绰号可能没取对,“无影刀”果然“无影了”,真他娘的惨。
陈盛:“……”
张翰道:“兄台也是为了金矿而来的?”
“什么金矿?我只是凑巧路过罢了,这城中连个人影都没有,又是怎么回事?”
张翰瞥了瞥后面的怜星。
怜星此时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再说恶赌鬼曾经也赢过别人的小妾,他就没在意。
张翰道:“两个月前,有个打渔的十分幸运,他在桂林城外的一条河谷中,捡到了一块天然黄金。那块黄金足有四斤多重,分量又大,质地又纯,可了不得。”
“然后呢?”
张翰道:“兄台莫要催促。捡到黄金的所在本是一片无主之地,既然没有主人,我问你,下面会发生什么?”
怜星忽然插了句话:“无主之地,必起纷争,下面会有更多人参与进来,打得头破血流。”
“对!”
张翰吃惊道:“姑娘好聪明,我便是因此负伤的,唉……本地的百姓们怕得要命,所以也就不敢出门了。”
陈盛道:“可桂林并不大,能有多少高手?”
“兄台小看了黄金的魅力。”张翰道:“消息爆发后,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几个城市全被惊动了,大家怀疑这边应该有金矿,于是或呼朋唤友,或临时结合,高手便越来越多,连外省的都想过来分一杯羹。金矿现在还没找到,被打死的却满山满谷,连河水都被染红了。”
陈盛道:“后面没人找到金子?”
“连半个也没有。”
嘶……
陈盛的心里一动。
这个套路似曾相识,太像峨眉山事件的翻版了!
又是江别鹤搞出来的?
按照上回的逻辑,下面莫非还要偷尸体?
十二星相也罢,“伪君子”江别鹤也罢,其实都跟陈盛没多少关系,不过既然碰上了,他就会出手全部杀光,省得再祸害别人。
“你说的河谷在什么地方?”
张翰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哦,出城往北三十里便是……如果兄台能把十大恶人联合起来,说不定便可力压群雄,霸占整个山谷,嘿嘿。”
陈盛没好气道:“入你先人,老子的事情你少管,都混成现在这个德行了,还出来丢人现眼?快滚吧!”
张翰被噎得难受,干笑着拱拱手:“祝兄台好运,小弟马上告辞,再见。”
说完便一道烟走了。
怜星道:“你莫非想过去看看?”
说实话她也挺好奇,怜星总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倒像是人为搞出来的。
陈盛点头:“嗯,等天黑了再说。现在我要解决午饭问题,不能把你饿着。”
怜星道:“可现在街上都关着门,如何找吃的?”
陈盛笑道:“关门?你觉得门板能得挡住我?随便找家酒楼翻进去就行了。”
怜星眼珠子一转:“翻墙是好主意,不过酒楼也不能随便找,要找个会做烧鹅的!”
陈盛:“……”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翻墙居然是好主意,二宫主学得很快嘛。
……
天黑了。
陈盛在马蹄上绑好消音的棉布,悄然向城北而去。
进入河谷之前,他特地把马儿放得远远的,下面施展轻功,带着怜星一路飞掠。
走到边缘的时候陈盛忽然停下来,神色颇为纠结。
怜星问道:“怎么不走了?”
陈盛道:“我想了想,还是不能把你带进去,防止有危险。”
怜星道:“以你的武功带个人算什么,干嘛那么小心?”
陈盛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盯着她:“小心点好,就算有半分风险,我也绝不让夫人承受。”
怜星被他看得心里发慌,赶紧避开了:“既然如此,要么你解开我的穴道,把我放了?”
“解开穴道之后,你会不会跑?”
怜星停顿两秒钟:“会!”
“那谁敢放你?”
陈盛转悠半天,在附近找到个隐蔽的山洞,把怜星安顿下来。
“啪啪啪。”
他解了几个穴道,又点了几个穴道,这样怜星的真气还是不能运行,只有一条手臂能用,根本别想熘。
“此处能比跟着你安全?”
“当然!”
陈盛从怀里掏出个小葫芦,拧开盖子,倒出些黑乎乎的粉末,绕着她画了个大圆圈:“这是防蛇的,无论什么品种都别想靠过来。”
怜星道:“想的真周到,我最讨厌蛇了。”
下面陈盛又从腰带里摸出个香囊,是蝴蝶型的,放在她的身边:“这是防蚊虫的,效果极佳,谁也别想咬你一口。”
怜星道:“那……那如果外面有人闯入呢?”
“哼。”
陈盛去袖口中探了探,居然又又又摸出个玉瓶子,取下瓶塞,放在她手里。
“这个山洞的位置非常险要,而且居高临下,基本没有被闯入的可能性。如果真有什么动物,或者什么人胆敢进来,你就从里面倒出个药丸扔过去,保证让他毕生难忘。”
怜星被惊呆了!
恶赌鬼怎么跟货郎似的,浑身上下都是宝贝?
“瓶子里面是什么?”
陈盛澹澹道:“五虫七花断肠烟。”
“……”
五虫、七花、还断肠,类似的名字一听就很惊悚,想必是剧毒之物。
怜星道:“那上回我追你的时候……”
陈盛道:“哦,上次的只是烟雾弹,如果我用这个对付你,你的坟头已经长草了。”
怜星打了个寒颤,咽着口水说:“烟雾是往上面飘的,万一我也闻到呢?”
“真是聪明孩子。”
陈盛捏捏她的小脸,又往怀里摸去:“我观察过环境,以你的位置应该很难闻得到。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来,咱们先把解药吃了。”
怜星:“……”
本以为流程已经结束,不料陈盛却加了句:“等我出去之后,会把来时的脚印抹干净的,你尽管放心。”
怜星叹道:“你这个人真可怕。”
陈盛笑了:“那是,别的不敢说,要论到谨慎方面,夫君我天下无敌!”